向寧眸色微動——視線定在淮南府毗鄰東昌府的勢力上。
    長久的沉默。窗外傳來夜梟淒厲的啼叫。
    向寧眸色微動，視線定在淮南府毗鄰東昌府的勢力上。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曲，感受著那份藏在夾層中的名錄帶來的輕微重量。這份名錄關係著三州數十縣的暗線布局，更是簪月組織多年心血所係。
    "簪月效忠的從來不是某個人，而是能實現它價值的主君。"向寧語氣輕緩卻暗藏鋒芒，"臨江侯若擔心我們礙事……不妨直說？"
    凶甲暴喝："放肆！"他腰間長刀已出鞘三寸，寒光映著那張猙獰的麵孔。
    韓起抬手製止，目光如鷹隼般緊盯向寧："小子，你以為靠那點江湖把戲，就能撼動本侯根基？"他向前邁了一步，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本侯最後說一次——交出名錄。"
    孫先站在向寧身側，看似平靜的麵容下，後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們身後大廳裏的臨江侯府親兵，個個弓弩上弦。這局麵，硬闖必死無疑。
    向寧嘴角卻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注意到韓起雖然言辭強硬，但始終保持著三步距離——這位臨江侯生性多疑，即便麵對兩個看似走投無路的年輕人，也不肯完全放鬆警惕。
    "侯爺要名錄，不過是為了能更快掌控河南府。"向寧忽然話鋒一轉，"可侯爺是否想過，武城侯和顧師怎會偏偏選在這個時候讓我等攜帶名錄穿越兩府邊境？"
    韓起眉頭微蹙。這個細節他確實思考過，但探子隻報知有名錄將過境，具體緣由卻查不出。
    向寧捕捉到這一微妙變化，繼續道："簪月行事，向來留一手準備。名錄確實在我們身上，但侯爺可知道，若我們一個時辰內不與接應的人碰麵，這份名錄的副本就會出現在誰的案頭？"
    孫先聞言，立刻會意。他故作緊張地瞥了向寧一眼，這細微動作被韓起盡收眼底。
    "虛張聲勢！"凶甲厲聲道，"侯爺，屬下請命拿下這兩個小子，嚴刑之下不怕他們不招！"
    韓起卻抬手製止，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他了解簪月的手段，這個組織能在諸侯間周旋多年，必然有其過人之處。若真如向寧所言...
    "小子，你在威脅本侯？"韓起聲音低沉，帶著危險的氣息。
    向寧微微躬身，姿態恭敬卻無半分畏懼："不敢。隻是陳述事實。侯爺雄才大略，何必為了區區名錄與東昌府和簪月結怨？更何況..."他意味深長地看向北邊方向，"河南府那位，可是盼著侯爺行差踏錯呢。"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直刺韓起心中最敏感處。他與河南府節度使明爭暗鬥多年，雙方都在等待對方露出破綻。
    夜色漸濃，山風呼嘯。韓起心緒開始不安地躁動，親衛的鐵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流逝。
    孫先忽然開口："侯爺，名錄我可以交出，但需要去取。"
    "什麽意思？"韓起銳利的目光轉向孫先。
    孫先鎮定道："如此重要的東西，我們自然不會隨身攜帶。就藏在半裏外的山神廟中。"
    凶甲冷笑："想耍花招？"
    向寧接話："凶甲大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隨孫兄同去。我留在此處作質。"他直視韓起，"侯爺統領千軍，總不會怕我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逃走吧？"
    韓起眯起眼睛。這個提議看似合理，但他總覺得其中有詐。可若斷然拒絕，又顯得自己畏首畏尾。沉吟片刻，他朝凶甲使了個眼色："你帶十人隨他去。若有一絲異動，格殺勿論！"
    凶甲應諾領命，點了十名精銳隨孫先離去。馬蹄聲漸遠，場中隻剩下向寧與韓起及其餘部眾。
    向寧暗自計算著時間。孫先此去並非真的取什麽名錄，而是要製造一個假象——他們確實有所準備。而真正的脫身之策，在於...
    "侯爺可知道，為何河南府近來頻頻在邊境增兵？"向寧忽然問道。
    韓起神色一凜："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向寧輕描淡寫地說，"隻是前日路過白鷺洲靠近河南府時，偶然聽聞一些風聲。似乎有人向那位節度使獻計，說臨江侯近日將有大動作...特別是周嚴私下與許州知州密會後，更加加深了那位的忌憚。"
    這是赤裸裸的離間計，但向寧知道，越是簡單的計策，對多疑之人往往越有效。韓起與河南府節度使積怨已深，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引發他的猜忌。
    果然，韓起臉色陰晴不定。他揮手示意親兵退後幾步，壓低聲音道："小子，你到底知道什麽？"
    向寧見魚已上鉤，卻不急於收線："侯爺明鑒，簪月在各府都有些眼線。有些消息...或許對侯爺有用。"他故意頓了頓，"不如這樣，名錄我可以雙手奉上，還會附贈一條關於河南府的重要情報，隻求侯爺放我們一條生路。"
    韓起冷笑："你現在有什麽資格與本侯談條件？"
    "就憑我知道河南府已在運河汝州段埋伏了三百弓弩手，專等侯爺的質子過界。"向寧麵不改色地編造謊言，"侯爺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天色，"等查實回來，怕是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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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起心中一震。這個情報太過具體，不似作偽。而且河南府近日確實動作頻頻...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凶甲怒氣衝衝地率人返回，手中卻空空如也。
    "侯爺！那廝騙了我們！山神廟裏根本什麽都沒有！"凶甲咆哮著，長刀直指向寧，"這小子耍詐！"
    向寧卻笑了："凶甲大人何必動怒？我何時說過名錄在山神廟？孫兄說的是"去取"，可沒說去哪兒取啊。"
    凶甲臉色鐵青，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他猛地拔出佩劍，寒光直指向寧咽喉："找死！"
    韓起距離喉嚨不過一寸，向寧卻紋絲不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侯爺現在殺我容易，但殺了我，那名錄可就真的永遠到不了侯爺手中了。"
    "你以為本侯會信你的鬼話？"韓起劍尖微微顫抖，顯是怒極。
    向寧從容道："孫兄此刻應該已經見到接應的人了。若我平安，半個時辰內他會將名錄送到侯爺指定的地點。若我死了..."他聳聳肩，"那名錄就會出現在河南府那位手中。侯爺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選。"
    月光下，韓起的臉色陰晴不定。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年輕人是他見過最難纏的對手之一。每一句話都似真似假，每一步都留有後手。
    "侯爺，別聽他胡言亂語！"凶甲急道，"屬下這就帶人去追，定能將那名錄追回！"
    韓起卻緩緩收劍入鞘。多年的政治嗅覺告訴他，向寧的話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若真如其所言，河南府已有所防備，那麽強奪名錄的風險太大。
    "小子，你贏了。"韓起冷聲道，"名錄我可以不要，但你得把河南府的情報如實相告。"
    向寧心中暗喜，麵上卻不露分毫："侯爺明智。其實河南府近來與北境某位大人物往來密切，似有結盟之意。具體細節..."他看了看四周，"此地人多耳雜，不如..."
    韓起會意，揮手令親兵再退十步，隻留凶甲一人在側。
    向寧壓低聲音："三日前汝州傳來消息，北境使者秘密進入河南府，帶去了一份盟約草案。內容涉及鹽鐵專營權的重新劃分..."他故意說出韓起最關心的利益點，"據說，河南府那位承諾，若能聯手壓製侯爺，願將淮南鹽井讓與北境。"
    "什麽！"韓起勃然變色。這個情報若是屬實，局勢將對他極為不利。
    向寧繼續添火："簪月在河南府的眼線還探知，他們計劃在七日後的商隊通行時製造事端，嫁禍給侯爺，以此為借口發兵。"
    韓起眼中寒光閃爍。這個計劃確實像是河南府那位的風格。他盯著向寧："你為何要告訴本侯這些？"
    "很簡單。"向寧坦然道，"簪月希望維持三府平衡。任何一方獨大，都不符合我們的利益。更何況..."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比起河南府那位，侯爺至少還講些道義。"
    這句恭維恰到好處。韓起神色稍霽，沉吟片刻後道："若情報屬實，本侯可以放你們離開。但若讓本侯發現你在撒謊..."
    "侯爺屆時再取我性命不遲。"向寧拱手，"為表誠意，我可告知侯爺一個驗證方法——明日午時，會有一支打著"福昌號"旗號的商隊從汝州城北門出發，押車的除了商人，還有十二名偽裝成護衛的北境武士。侯爺派人一查便知。"
    這個細節太過具體，韓起不得不信了幾分。他冷哼一聲："好，本侯就信你一次。滾吧！"
    向寧深深一揖，轉身離去。他的步伐穩健，背脊挺直，直到走出韓起視線範圍，才感覺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遠處樹叢中，孫先牽著兩匹馬悄然現身："成了？"
    向寧翻身上馬，低聲道："暫時糊弄過去了。但韓起不是傻子，很快就會發現上當。我們必須在他反應過來前越過邊境。"
    兩騎絕塵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與此同時，韓起仍在原地沉思。凶甲忍不住道："侯爺，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韓起目光幽深："派人跟著他們，但不要打草驚蛇。另外，立刻派人傳消息去汝州，查一查"福昌號"商隊。"他握緊劍柄，"若那小子所言屬實... 河南府，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
    向寧與孫先策馬出城十裏確認甩開追兵後，驅趕馬匹沿官道返城，隨後徒步拐入廟後一條隱蔽的小徑。小徑盡頭是一條的小溪,溪床上布滿了光滑的鵝卵石，詭異的是水流中泛著淡淡的藍光。
    二人徒步涉水而行,藍光越來越強,最後匯聚成一條清晰的光帶,指向溪流上遊的一個洞穴。洞口被藤蔓遮掩,。
    藤蔓悄無聲息地開了條縫，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是我們。"向寧低聲道。
    藤蔓完全打開，露出裏麵昏暗的空間。兩人閃身而入，立刻有五六個人影圍了上來。燭火次第亮起，映照出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王永年扶著腰刀站在最前，身後是小九姑娘和星宿衛六將中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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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算回來了！"王永年快步上前，眼裏滿是擔憂，"世子受傷了？"
    孫先擺擺手："皮外傷，不礙事。"他接過遞來的布巾，擦了擦額角的血跡，"這次差點栽在韓起手裏。"
    他環視眾人，目光最終落在鬼金羊身上："鬼宿，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複雜。臨江侯...不太對勁。"
    鬼金羊眉頭一皺，示意眾人圍坐在屋內中央的木桌旁。燭光搖曳，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說說看。"鬼金羊從懷中取出一個銅製煙鬥，慢條斯理地填著煙絲。
    孫先將遭遇韓起的經過詳細道來，特別強調了韓起那些不合常理的舉動："最奇怪的是他對韓甲、韓乙兩兄弟的態度。按我們掌握的情報，這兩兒子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和繼承人，可今日韓起提起他們時，眼中竟有殺意。"
    向寧補充道："還有秘境的事。壽州附近的秘境，按理說關閉時應該有大規模調動，可簪月的眼線完全沒有相關匯報。更詭異的是，凶甲先前參與過秘境探索，今日卻隻字未提。"
    小九姑娘纖細的手指輕叩桌麵："秘境關閉卻無人知曉...這不合常理。除非..."她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色，"除非關閉秘境的人，根本不需要調動大隊人馬。"
    星宿衛六將中的智將——張月鹿沉聲道："我們六人都是曾隨老侯爺探索過東昌府睦州境內一處秘境，那裏的怪物能寄生人體，操縱心智。若壽州附近秘境也有類似之物..."
    屋內一時寂靜，隻聽得燭芯偶爾爆出的輕微劈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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