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荒無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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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心的震動愈發劇烈。眾人來不及驚訝,突然看見整段運河的水倒灌回壽州城方向。
"快走!"孫先突然指向北方,"水要回來了!"
當第一波巨浪從後方追來時,小鼉龍突然躍入水中。它的身形在浪濤中迅速變大,竟短暫地化作三丈長的虛影,用脊背托起小舟如箭離弦。在它遊過的水麵,凝結出一條冰晶小徑,正好為眾人指引出安全的航道。
王永年回頭望去。壽州城上空烏雲翻湧,隱約可見兩條巨影在雲中纏鬥——青黑色的分明是母鼉龍,另一條卻像是巨蟒與蜈蚣的混合體,渾身長滿人麵肉瘤。每一次碰撞都激起血色的閃電,將整座城池照得如同鬼域。
小鼉龍發出悲戚的長吟,速度卻不減反增。當小舟衝入一條隱蔽支流躲避時,它突然轉頭咬住孫先的衣袖。
小鼉龍最後望了一眼母鼉龍戰鬥的方向,毅然轉頭領著小舟遊向支流深處。它額頭的角芽泛著微光,通過心靈感應向孫先傳遞著自己的心聲:
「阿娘說...活著的才能報仇」
小鼉龍青黑色的脊背劃開渾濁的河水,三條小舟在支流狹窄的水道中排成一列。兩岸的蘆葦叢中不時傳來窸窣的響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窺視著這支沉默的隊伍。
孫先坐在首船船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河水。小鼉龍鱗片在晨光中泛著幽藍的光暈,仿佛在呼吸。身後傳來王永年壓抑的咳嗽聲——他的衣襟上還沾著母鼉龍最後的冰息,每咳一聲就吐出些許冰晶。
"看前麵。"雷宇突然壓低聲音。支流盡頭的水麵泛著詭異的紅光,像是被人傾倒了朱砂。
支流盡頭的水麵泛著詭異的銀白色,像鋪了一層半融的冰。小鼉龍突然加速遊去,三丈長的虛影在接觸到那片水域時驟然收縮回原形。它額頭的角芽迸發出刺目藍光,水麵頓時裂開一道縫隙。
"是暗閘!"孫先抓住船舷驚呼。他衣襟上還留著被小鼉龍咬破的齒痕,此刻正隱隱滲出淡金色的液體。"這條支流連著前朝修建的漕運暗道!"
小舟接連穿過水縫,進入一條幽暗的水道。頂部石壁垂落著發光的鍾乳石,將眾人臉龐映得忽明忽暗。小鼉龍遊速漸緩,最終停在一處石台邊,用尾巴拍打水麵示意休整。
休息片刻後繼續前進,暗河水流突然變得湍急。小鼉龍猛地紮入水中,眾人慌忙抓住船舷。在經曆仿佛永無止境的顛簸後,前方突然出現一點天光——水道出口到了。
當最後一條小舟衝出暗道,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說不出話。許州運河的堤岸完全坍塌,原本繁忙的碼頭隻剩下歪斜的木樁。更遠處,城牆的輪廓在暮靄中如同巨獸殘骸,幾處尚未熄滅的火光在廢墟中明明滅滅。
"那是...西市的望火樓。"秦三娘手中的油燈啪嗒掉在船板上。她記憶裏雕梁畫棟的茶樓酒肆,如今隻剩下一片片高低錯落的黑影。最駭人的是整座城池死一般的寂靜,連犬吠聲都不聞。
小鼉龍突然發出短促的鳴叫。它額間角芽閃爍的頻率加快了,在水麵劃出幾個複雜的冰紋圖案。
小鼉龍的速度慢了下來。它謹慎地潛到最前方,用角芽碰了碰水麵。刹那間,整段河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那是用血寫在漁網上的咒語,隨著水流起伏如同活物。
"這是某種血咒殘留的痕跡。"張月鹿仔細辨認符文的涵義後解釋道,"整個許州城怕是..."
當小舟駛出支流,轉入通往許州境內的運河主幹道時,眾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本該繁華的運河碼頭空無一人,幾十艘商船隨波飄蕩,甲板上堆滿腐爛的貨物。更駭人的是,沿岸楊柳的枝條上掛滿了空蕩蕩的衣衫,在風中飄蕩如招魂幡。
"三個月前我來時,這裏還是商船如織、人頭攢動。"秦三娘的聲音幹澀得不像活人。她指著遠處坍塌的城牆,"薑仕東到底做了什麽..."
眾人不敢進城,夜深時,眾人在碼頭廢墟點起篝火。小鼉龍潛回水中,片刻後叼來幾條罕見的盲眼銀鱗魚——這種魚隻在潔淨的地下水道內生存,證明至少地下水尚未被汙染。雷宇從破敗的小舟暗艙裏找出船老板藏的一壇未破碎的酒,泥封上還印著"許州春"的字樣。拍開泥封,香氣散溢濃鬱而優雅,入口後,酒液仿佛在舌尖上舞動,綿甜中帶有絲絲的醇厚,卻沒有絲毫變質——或許是沉醉於那份微醺後的釋然,就像是心靈上的一次解壓。
孫先接過酒碗,目光掃過對岸黑漆漆的許州城牆:"整座城的百姓,說沒就沒了..."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河麵上回蕩,顯得格外空洞。
"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快。"王永年撥弄著火堆,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跳動,"韓起吞噬了薑仕東後,力量增長得超乎想象。"
小九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藥囊:"你們說...韓起對自己的兒子,可曾有過半點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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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突然猛烈地搖晃了一下,仿佛在回應這個問題。雷宇仰頭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韓甲臨死前,老怪物說什麽"給過機會"...也許在某個時候,他也曾是個普通父親。"
"普通父親?"小九冷笑一聲,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尖銳,"普通父親會把親生兒子煉成活傀儡?會把骨肉當成棋子?"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父親常說,人心難測..."
河麵突然泛起一陣不自然的漣漪,但很快又恢複了死寂。這裏連魚蝦都已經絕跡,方才的波動不過是夜風作祟。
王永年慢慢轉動著烤魚的木枝,魚肉早已焦黑:"不能以偏概全。韓起是惡,但不能因此否定所有人性。"他看向小九,"就像你父親,明知救了會被牽連,還是下定決心去了武城侯府...隻是沒想到背後的人會做得這麽絕"
"所以他死了!"小九猛地抬頭,眼中淚光閃動,"就因為他那該死的仁心!"
一陣沉默。夜風卷著灰燼在眾人之間盤旋,最後消散在黑暗裏。
雷宇突然將酒碗重重放在地上:"你們說...韓起和薑仕東,到底誰更可恨?"
"薑仕東是豺狼,韓起是毒蛇。"孫先的聲音低沉,"一個明目張膽地吃人,一個躲在暗處,連自己的骨肉都算計。"
王永年添了根柴火,火光頓時明亮了幾分:"最可怕的是他們的合作。薑仕東負責搜集祭品,韓起負責布置大陣...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現在薑仕東成了祭品,韓起得到了他想要的力量..."雷宇的聲音越來越低,"接下來就該輪到..."
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北方——皇城的方向。漆黑的夜空下,隱約可見一道極淡的血色痕跡,像是一條細線連接著壽州與京城。
小九突然站起身,走到碼頭邊緣。她望著黑漆漆的河水,輕聲道:"有時候我真羨慕那些野獸...至少它們的愛恨都很純粹。"說完她回頭看了一眼篝火旁的孫先。
王永年跟了過來,與她並肩而立:"野獸也有野獸的殘忍。隻是..."他頓了頓,"它們不會為自己的殘忍找借口。"
"你們發現沒有?"孫先轉動著烤魚的樹枝,"韓起操控的那些絲線,很像母鼉龍的控水能力。"
孫先正用匕首在沙地上勾畫:"薑仕東的共生體來自韓起,韓起的能力是從秘境中帶出來的,而母鼉龍是天地之炁生養的靈獸,韓甲尋的秘法卻能克製它們..."他突然劃出一條連接線,"我懷疑這些力量同出一源!"
眾人圍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著一張張凝重的麵孔。雷宇轉動著烤魚的樹枝,突然開口道:"你們發現沒有?韓起操控的那些絲線,很像母鼉龍的控水能力。"
孫先若有所思地用匕首在沙地上勾畫:"薑仕東的共生體來自韓起,韓起的能力是從秘境中帶出來的,而母鼉龍是天地之炁生養的靈獸,韓甲尋的秘法卻能克製它們..."他突然劃出一條連接線,"我懷疑這些力量同出一源!"
這時,向寧從陰影處走來,在篝火旁坐下。他剛剛向秦三娘詳細了解完許州簪月的情況。
"我在想一個問題,"向寧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那個選擇與韓起共生的東西,它究竟想要什麽?"
王永年皺眉:"不是為了獲得現世的軀殼嗎?"
"不,沒那麽簡單。"向寧搖頭,"如果隻是為了寄生,它大可以選擇更年輕強壯的宿主,而不是一個年邁的侯爺。"
雷宇停下轉動烤魚的動作:"你的意思是..."
"它看中的是韓起的身份和地位。"向寧分析道,"一個掌握兵權、熟悉朝堂的貴族,能幫它做很多事。"
孫先突然拍了下大腿:"所以它要韓起控製薑仕東!因為薑大人在朝中人脈更廣..."
"不僅如此。"向寧繼續道,"你們注意到沒有?它一直在收集各種力量——薑仕東的軍隊、母鼉龍的水靈之力、甚至是凶甲這樣的死士。"
鬼金羊咬著他那旱煙鬥說道:"我倒是覺得,它像是在...準備什麽。"
"一場變革。"向寧的目光變得銳利,"它要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通過韓起的權勢網,它正在編織一張大網。"
小九忍不住問:"那它最終的目的是什麽?"
向寧沉默片刻:"權力。絕對的權力。不是通過武力征服,而是通過滲透和控製。它要讓整個世界,不知不覺地變成它想要的樣子。"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每個人沉思的麵容。這個推論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令人不安——因為它太真實,太可能正在發生。
眾人陷入短暫的沉默,篝火劈啪作響。雷宇突然開口:"如果真如向先生所言,這共生體要的是權力而非毀滅,那它為何要大費周章地吞噬薑仕東和母鼉龍的力量?直接控製朝堂不是更隱蔽?"
王永年若有所思地摩挲著胸前的血雷銅紋:"也許...它需要這些力量來維持某種平衡。就像..."他頓了頓,"就像韓起還需要定期舉行儀式來維持共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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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先突然用匕首在地上劃出一個圓:"假設這是現世的規則。"又在旁邊劃出另一個相交的圓:"這是秘境的力量。兩者本不相容,但它..."他在兩圓相交處重重一點,"想要創造一個既非現世也非秘境的中間地帶。"
"一個由它製定規則的新秩序。"向寧接話道,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所以它需要吞噬各類力量,就像拚圖一樣,一塊塊拚出它想要的世界。"
張月鹿輕撫身邊的機關傀儡:"我覺得,它更像是在尋找什麽。薑仕東的軍權,母鼉龍的水靈之力,凶甲的忠誠...這些都是鑰匙,用來打開某道門。"
"皇城!"小九突然抬頭,"你們記得嗎?韓乙最後的口型..."
雷宇猛地坐直:""弑君"!它要的不是權力本身,而是皇帝身上的某種東西!"
向寧緩緩點頭:"曆代帝王都自稱"真龍天子"。如果這不僅僅是個稱號..."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如果皇室血脈中真的蘊含著某種力量..."
"那它就是在收集開啟新世界的鑰匙。"王永年總結道,"韓起的權勢是門,薑仕東的軍隊是鎖,母鼉龍的力量是鑰匙...而皇族血脈,就是最後的關鍵。"
篝火漸漸微弱,夜風帶來遠處許州城的腐朽氣息。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北方——那裏,皇城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仿佛一頭沉睡的巨獸。
小鼉龍盤在火邊,時不時抬頭望向壽州方向。它不會說話,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刻骨的悲傷與仇恨。
遠處的許州城牆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嗒"聲,像是某塊磚石鬆動了。眾人警覺地回頭,卻隻看到一片死寂的黑暗。
"我們該走了。"孫先踩滅火堆,"天一亮就啟程。"
餘燼在夜風中明滅不定,最後一絲青煙嫋嫋升起,消散在無星無月的夜空裏。這座死城留給他們的,隻有殘酒和滿腹的疑問。但每個人都清楚,有些答案,或許永遠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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