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北邙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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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從李立房中出來時,夜已深沉。北邙山的夜風帶著幾分涼意,吹得火把忽明忽暗。向寧抱著雙臂迎了上來,突然開口:"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整個中原都遭了菌災,為何獨獨這北邙山安然無恙?"
    孫先簡短複述了李立的話:"隕石能克製菌絲,再加上山勢阻隔......"
    "我不信什麽山神保佑。"向寧打斷道,轉向小九和雷宇,"明日帶我去發現隕石的山澗看看。"
    小九眨了眨眼,還未答話,雷宇已經抱著胳膊哼了一聲:"那地方邪性得很,村裏人都不愛去。"
    孫先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黑黢黢的山影:"李立說隕石能驅退菌絲,可這北邙山方圓數百裏,總不會處處都有隕石......"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向寧雙手環抱胸前,指尖輕敲手臂,"若說山神護佑,為何偏偏隻護這北邙山?若說隕石功效,又怎會覆蓋整座山脈?"
    夜鶯忽然從陰影中現身,手裏捏著一片枯黃的樹葉:"你們聞到了嗎?這山裏的風......"她將樹葉碾碎,指尖沾上一層細密的藍色粉末,"似乎帶著金屬的味道。"
    小九突然"啊"了一聲:"我想起來了!老人·說過,隕石在山澗深處產生了個溫泉,水都是藍色的!村裏人受傷了就去泡一泡,傷口好得特別快!"
    次日清晨,六人踏著晨露向山澗進發。雷宇帶著暗影虎走在最前麵帶路,腰間別著一把柴刀,時不時回頭提醒眾人注意濕滑的苔蘚。
    "再往前就是"藍水潭"了。"小九指向前方霧氣繚繞的山穀,"潭水會隨著時辰變色,正午時分最藍。"
    孫先注意到腳下的泥土漸漸變成了詭異的靛藍色。夜鶯蹲下身,指尖沾了些泥土撚了撚:"這顏色...像是被什麽浸染過。"
    突然,雷宇一把拉住要繼續前行的小九:"等等!"他臉色發白,"你們聽..."
    眾人屏息凝神,隱約聽到一陣"咕嘟咕嘟"的冒泡聲從霧氣深處傳來。向寧雙刀出鞘,寒光一閃:"水裏有東西。"
    就在這時,霧氣突然劇烈翻湧。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潭水中緩緩升起,水珠順著它布滿蜂窩狀孔洞的表麵滑落——那竟是一塊足有磨盤大小的藍色隕石,表麵閃爍著詭異的熒光。
    "這...這就是當初墜落的..."小九話音未落,隕石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潭水開始沸騰!
    王永年猛地將小九擋在身後:"小心!"但數十條銀白色的水線從潭水中激射而出,仍讓所有人都被水線擊中。
    眾人隻覺得耳畔突然響起一陣空靈的童謠聲,那聲音仿佛從很遠的時空傳來,又似直接在腦海中回蕩:
    "金鞍玉勒侯非侯,
    左靈暗藏王非王。
    孤女淚染九秋霜,
    青鋒欲斷舊廟堂。"
    聲音消散後,眾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向寧最先回過神來,他喃喃道:"這詞句...好生古怪。"
    霧氣在潭麵上流轉,那詭異的童謠餘韻仍在眾人耳畔縈繞。向寧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手指,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青鋒欲斷舊廟堂..."他在心中默念,眼前忽然浮現師父顧庸臨行前在白絹上寫下的"破廟堂,立新章"六個字,至今仍藏在他貼身的暗袋裏。這童謠怎會知曉師父的遺誌?莫非是朝廷的窺心術?
    小九突然踉蹌後退半步,她死死盯著潭水中自己的倒影,那"九秋霜"三字像冰錐刺進心窩——九年前那個血夜,張家九口在那一夜都死了,包括她自己。熱血也確實將滿院都染成了紅色的霜。滅門慘案時並無外人在場,這童謠如何斷言"九秋霜"的?
    王永年突然按住自己顫抖的左手,他清楚感覺到左老蘇醒,並發出低沉的笑聲。"王非王..."
    王永年暗驚:左老的存在是最大的秘密,除非...這東西會道家內視之術?
    童謠第一句點破的,是他這個"侯非侯"的尷尬身份。孫先就警覺:皇室秘辛怎會出現在山野讖語中?莫非這也是欽天監的陷阱?
    夜鶯困惑地撓頭:"這嘰嘰喳喳的童謠到底啥意思?"雷宇皺眉盯著潭水:"像是某種預言..."他手中的柴刀卻已舉起,他敏銳地發現潭底藍光正在四人腳下投出扭曲的影子。
    他們的影子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孫先的影子裏盤著龍形暗紋,王永年影子身後出現個一個更高的影,小九的影子被血光穿透,而向寧的陰影中,隱約有柄利劍指向北方。
    潭水深處傳來"咕咚"一聲悶響,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輕笑。那塊巨大的隕石,此刻竟像是從來沒出現過......
    眾人沉默地沿著山徑返回村落,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暮色四合,山風卷著枯葉在腳邊打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那童謠的餘韻仍在追隨著他們。
    向寧的手指始終按在劍柄上,青霜劍冰冷的觸感讓他稍感安心。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白絹此刻在懷中發燙,仿佛在提醒他什麽。他餘光瞥見孫先的背影——這位"侯非侯"的世子步履沉穩,可月光下卻能看見他後頸滲出的細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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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走在隊伍中間,雙手緊抱臂膀。九年來她第一次感到如此赤裸,那"孤女淚染九秋霜"七個字像一把刀,將她精心偽裝的外殼劈得粉碎。雷宇走在她身側,時不時投來擔憂的目光,卻識趣地沒有多問。
    王永年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抽搐著,左老在他腦海中低語:"有趣,當真有趣..."他強壓下心中驚駭,裝作整理衣袖,實則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你們看!"走在最前的雷宇突然停步,柴刀指向村落方向。
    "怎麽回事?"孫先快步上前。
    李立臉色鐵青:"你們剛走不久,村西的井水就變成了藍色..."他舉起一個陶碗,裏麵的水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熒光,"喝過這水的人,都在念叨那四句童謠..."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一個佝僂的老婦從霧中蹣跚而出,幹枯的手指直指孫先:"金鞍玉勒侯非侯..."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藍色,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王永年倒吸一口冷氣,短刀已然出鞘:"是那隕石搞的鬼!"
    向寧突然按住太陽穴,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他恍惚間看見潭底那塊隕石正在無數人的腦海中低語,將四個秘密編織成網...而網的中央,隱約可見一座熟悉的城池輪廓——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京城。
    "它要我們去京城..."向寧喃喃道,卻不確定這話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那正在窺視他們的存在。
    小九突然抓住王永年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肉裏:"你們聽見了嗎?它在趕我們走,催促我們上路去京城。"
    遠處,整座北邙山萬物都似在回蕩著那首童謠,成千上百個聲音齊聲吟誦,驚起漫天夜鴉。
    眾人收拾行裝時,晨光剛剛穿透山霧。李立帶著村民們在村口相送,幾個孩童好奇地張望,全然不記得昨夜發生的詭譎。
    "就送到這兒吧。"孫先接過李立遞來的幹糧袋,沉甸甸的觸感讓他想起離開武城侯府那日,母親偷偷塞給他的那枚特殊的玉佩。
    小九蹲下身,替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係緊鬆開的衣帶。女孩仰著臉問:"九姐姐還會回來嗎?"她指尖一頓,想起潭水倒影中那個滿身血汙的自己,勉強笑道:"等秋菊開了,姐姐給你帶糖糕。"
    向寧特意將趙三喚到一旁古槐樹下。晨光透過枝葉斑駁地灑在兩人肩頭,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
    "趙三,你可知道賈老先生為何留你性命?"
    趙三聞言,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起腰間母親縫的平安符,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向寧的目光掃過不遠處正在為眾人送行的趙母,繼續道:"那位賈先生嫉惡如仇,卻堅信孝子不壞。你當日為母求糧的那一跪..."他忽然扣住趙三手腕,力道大得讓這個衙門捕頭都疼白了臉,"既是你的保命符,也是你的緊箍咒。"
    一片枯葉打著旋落在兩人之間的青石上。趙三突然想起在許州州衙的那些時日,賈盧仝控製“大玉川先生”的刀鋒貼著他脖頸說的那句:"孝子頭顱暫寄,當留給娘親養老。"
    "賈老先生明鑒!"趙三撲通跪下,懷中掉出個藍布包袱,露出裏麵向寧先前給的銀錢,"小的就算爛了心肝,也不敢..."
    雷宇扛著樸刀走在最前,忽然回頭望了一眼。晨霧中的村落安寧如畫,炊煙嫋嫋升起。他咧開嘴笑了笑:"倒是塊風水寶地。"
    山道轉彎處,王永年突然按住胸口的血雷銅紋。他警覺地回頭,隻見他領口隱約透出血光,又很快隱去。
    左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些菌絲不敢靠近村子,是因為這裏有更強大的東西沉睡在此。"
    眾人不約而同望向身後。層層山巒間,隱約可見那汪幽藍的潭水,像一隻半闔的詭眼。
    孫先緊了緊行囊:"走吧,前麵的路還長。"
    茶馬古道的青石板上,眾人身影漸行漸遠。村口的李立直到完全看不見人影,才抬手抹了把臉,轉身對村民們笑道:"今日把西邊的籬笆再加固些。"
    山風拂過,帶來茶馬古道外許州方向菌絲蠕動的沙沙聲。但奇異的是,那些銀白的觸須在距離村落百丈處便齊齊轉向,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
    而此刻的潭水深處,那塊隕石表麵正緩緩浮現出皇城的輪廓,四道幽藍的光絲沿著地脈,悄無聲息地在北邙山脈蜿蜒而去。
    走出北邙山的最後一道隘口,眾人眼前豁然開朗。遠處蜿蜒的洛水在夕陽下泛著金光,河畔的偃津縣城牆如一條灰蛇盤踞在丘陵之間。
    "總算見到人煙了。"雷宇長舒一口氣,肩上的樸刀迎著晚霞,"這半個月淨跟山鬼蘑菇打交道..."
    話音未落,夜鶯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眾人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隻見官道旁的界碑上釘著張泛黃的告示,朱砂寫就的大字已經褪色:
    "偃津縣奉諭——凡入城者需持路引,無引者以怪力亂神論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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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驗過路引入城時,守城的絡腮胡將官斜倚在城門洞內,一邊剔牙一邊打量著他們,突然嗤笑一聲:"得,又來一隊。這月都第三撥了。"
    他身旁的年輕兵卒好奇道:"頭兒,這又是哪家的..."
    "還能是哪家?"將官把牙簽往地上一吐,"武城侯送來的質子唄。"他故意提高嗓門,"就是這隊最寒酸,連個像樣的儀仗都沒有。"
    向寧眉頭微皺,王永年的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孫先連忙上前一步,賠笑道:"軍爺說笑了,我們隻是..."
    "行了行了。"將官不耐煩地擺手,"提醒你們一句,咱們這位縣令大人——"他突然壓低聲音,"可是領著知州銜的,後台硬得很。要不是最近各地鬧秘境,我們家大人早赴任去了,也不會在本縣大材小用。"
    年輕兵卒插嘴道:"上個月河東府節度使家的公子在醉仙樓鬧事,第二日就被吊在城樓上..."
    "多嘴!"將官踹了兵卒一腳,轉頭對眾人道:"總之記住了,偃津縣雖小,卻是龍潭虎穴。縣令大人最恨怪力亂神之事,前幾日剛把一個自稱能通靈的遊方術士..."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正說著,城內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銅鑼聲。將官臉色一變:"宵禁要提前!"他粗暴地推著眾人,"快進城!記住酉時三刻後不得上街,違者重打三十大板!"
    眾人剛踏進城門,厚重的城門就在身後轟然關閉。街上的商販們慌亂地收拾攤位,一個賣炊餅的老漢壓低聲音道:"客官快找住處吧,最近天黑後...不太平。"
    王永年的左臂突然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他聽見左老在腦海中玩味地笑道:"有意思,這小縣城裏...藏著個大家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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