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入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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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經讓霜六困惑不解的話語,此刻卻在她的腦海中異常清晰地回響著。
直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每次來到這個院子裏,這個男人總會因為苟貴發出一點聲響就對他惡語相向、破口大罵,而那時的她,根本聽不懂這些話的含義。
霜六的雙眼被憤怒所蒙蔽,她的理智已經完全被吞噬。
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替苟貴殺了眼前這人,然後將他的屍體挫骨揚灰,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她渾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猛地一躍而起,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住了那男人的鼻子。
她的牙齒如同鋼鐵一般堅硬,死死地嵌進了男人的皮肉之中。
霜六的低吼聲在空氣中回蕩,像是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那男人被她的攻擊嚇傻了,他拚命地想要掙脫霜六的束縛,但無論他怎麽用力,霜六都如同磐石一般紋絲不動。
男人的掙紮讓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他看到了掉落在一旁的利刃。
他踉踉蹌蹌地跑過去,撿起了那把利刃,毫不猶豫地刺向了霜六的脖頸。
利刃深深地刺入了霜六的身體,她感受到了一陣劇痛。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鬆開嘴巴,反而用盡全力,硬生生地將那男人的鼻子咬了下來。
隨著男人的慘叫聲響起,一股鮮血如噴泉般噴湧而出。
那男人的臉上頓時血肉模糊,他的慘叫聲在街道上回蕩,好似能震碎人的耳膜。
霜六也因為這巨大的痛苦而精疲力盡。
她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從男人身上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盡管如此,霜六嘴裏的那塊肉,她始終不肯鬆口半分。
那是她對這個男人的仇恨,是她為苟貴報仇的證明。
“去死吧!”男人憤怒地咆哮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踢在了霜六的身上。
霜六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滾落在了街邊。
街道上的人們被這一幕嚇得驚慌失措,紛紛四散逃竄。
她的胸口像風箱一樣劇烈起伏著,仿佛要把所有的憤怒和快意都呼出來。
她的內心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劈裏啪啦地炸個不停,但這爆炸帶來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
至少在這一刻,她替苟貴出了一口惡氣,替苟貴痛快了一次。
就在這時,天空中飄下了絲絲雪花,如同羽毛般輕盈地舞動著。
這些雪花帶著冰冷的涼意,紛紛揚揚地落在江舟樓的臉上,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一切從此刻開始並非虛幻,而是觸手可及的。
江舟樓凝視著那些雪花,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他回憶起當年的那個時候,他也正是在這樣的情境下遊曆到此地。
而那六月飛霜的奇景,實在是太不合常理。
他四處探尋,想要找到那個含冤之人,最終也像現在這樣,停留在了霜六的麵前。
那冤情並不是霜六的,可就是通過一隻貓來說盡天下不公。
這隻貓成為了那個為他人擊鼓喊冤的契機,從此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通往光明的大門。
江舟樓不禁感歎命運的奇妙,他想,或許隻需要一個得道之人稍稍出手,霜六便能從此走上人生的上坡路。
他像當年一樣,凝視著霜六,緩緩問道:“你不甘心?是因為自己的無能,還是因為這天下的不公?”
霜六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無論怎樣都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隻能拚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朝著眼前的先機挪動著身體,每一步都顯得異常吃力。
終於,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輕輕地蹭了一下江舟樓的鞋尖,然後像失去了所有支撐一般,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江舟樓見狀,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將霜六抱進自己的臂彎裏。他的動作輕柔而緩慢。
江舟樓默默地看著懷中的霜六,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算不明白這種機遇,可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好。”江舟樓輕聲說道,好像是在回應霜六的某種請求。
他開始運用自己的靈力,一點一點地為霜六療愈身上的傷勢。
江舟樓的額頭漸漸滲出了汗水,但他的注意力卻始終集中在霜六的身上,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或許,他的那些問題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但此時此刻,他隻希望霜六能夠平安無事。
如果她想要活下去,那麽他便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活下去。
“六月飛霜,是來自於你,往後,你便就叫霜六吧。”江舟樓看著懷中的霜六,輕聲說道。
待霜六的傷勢穩定下來後,江舟樓帶著她先是遊曆了一番,再回到青楓山。
霜六身上的血汙已在一日又一日的嗜睡中洗淨,傷口處也不再猙獰恐怖。
這日,她的傷勢已十分穩定,在江舟樓的懷中悠悠轉醒,可她的心中還有一件事讓她十分焦急,她迫切地想要知道。
霜六焦急地比劃著,希望江舟樓能夠看懂她的意思。
江舟樓停下腳步,凝視著霜六的手勢,思考了片刻後,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圖。
“你是想問曾與你生活在一起的那隻大橘麽?”江舟樓問道。
霜六見江舟樓領悟到了自己的意思,她的雙眼立刻閃過一絲光亮,像是黑暗中的燭火一般。
她連忙點了點頭。
江舟樓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告訴霜六真相。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後來,那座城池淪陷,百姓們流離失所,四處逃亡。由於戰爭和饑荒的影響,糧食變得異常稀缺,那隻大橘……最後被人剝皮吃下了肚。”
霜六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江舟樓,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顫抖著嘴唇,比劃著說道:可我覺得我離開才沒多久,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江舟樓麵露遺憾之色,輕聲解釋道:“霜六,其實你離開已經有一個月了。你受的傷是致命傷,若不是你意誌如此堅定,恐怕根本撐不到我找到你。所以,想要徹底愈合此等重創,時日會長。而且目前你隻能待在我懷中,我用自身靈力讓你傷口穩固愈合,所以你會嗜睡,對時光的流逝毫無察覺。”
聽到這些話,霜六如遭雷擊,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裏,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她心心念念的弟弟妹妹,一個已經離世,一個則落入了他人之口,這對她來說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即使有江舟樓為她開辟了修行之路,可若是自己不能強大起來,又該如何麵對這世間的種種不公?
霜六默默地蜷縮在江舟樓的臂彎中,顯得格外乖巧。
她知道,隻有先養好傷,才有能力去麵對往後的種種。
今日,江舟樓像往常一樣帶著她四處閑逛,她偶然間看到了一個英姿颯爽的男兒郎。
不知為何,這個人身上的氣味讓她感到有些熟悉,似乎與她有幾分相似。
這是霜六第一次與修煉成人的天泫初見之時,隻見對方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一般,逐漸明亮,逐漸有神,蘊含著無盡的奧秘和深邃的情感,讓人說不清、道不明。
就在這一瞬間,霜六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住,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與天泫交匯在一起,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
從那一天起,霜六和天泫情同手足,彼此之間的默契如同與生俱來一般。
他們形影不離,無論是修煉還是生活,都相互扶持,共同成長。
當幻境一點點散去,一個低沉而又充滿滄桑感的女聲突然傳了出來:“思自己無能,渡天下不公。”
江舟樓的瞳孔猛地一縮,他聽出了這個聲音中所蘊含的痛苦。他驚訝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含著淚的微笑。
他從未想過霜六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他卻深知,自從那一天與天泫初見之後,霜六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變得溫柔似水,宛如春日裏的微風,輕輕地吹拂著每一個人的心田。
霜六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於是她選擇用行動來證明。
她默默地付出,成為了他人心中永不熄滅的明燈。
周圍的環境漸漸陷入一片黑暗,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黑暗吞噬。
就在江舟樓感到有些茫然的時候,一片粉嫩的花瓣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飄然而入,輕輕地落在不遠處的水麵上,蕩起一圈圈細微的水波。
隨著水波的蕩漾,周圍的一切才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可當江舟樓的目光落在水麵上時,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隻見水麵上漂浮著一具白骨,那白骨隻恢複了半張臉龐,緊閉著雙眼,卻足以讓江舟樓的心瞬間慌了神。
“懷生?!”
江舟樓失聲喊道,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凝視著九方懷生現在的樣子,心中湧起無盡的悔恨。
在他的身旁,一具白骨靜靜地漂浮著,從那骨架的輪廓和殘留的嫣紅肚兜可以看出,這應該是一名女子。
她的手緊緊地握著九方懷生的手,他們之間有著某種深厚的情感紐帶。
江舟樓對於自己沉睡期間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但從眼前的情景來看,這兩人似乎是情投意合,甘願一同葬身於此。
他艱難地運用著自己那微弱的法力,小心翼翼地將兩具白骨從水中托起,緩緩地移到自己的麵前。
他輕柔地對待他們,那兩雙手卻依然緊緊地握在一起,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
江舟樓輕輕地將它們放下,然後用充滿疼惜的目光撫摸著九方懷生的臉龐。
他能感覺到,九方懷生體內原本強大的混沌之力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怎麽會這樣?!”江舟樓失聲驚叫,滿臉都是無法置信的神色。
他再次仔細探查,結果卻依然如此,九方懷生的身體裏確實已經沒有了混沌之力的存在。
不僅如此,當他將注意力轉向另一具白骨時,同樣也感受不到混沌之力的絲毫湧動。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喃喃自語道,眉頭緊緊皺起。
江舟樓的內心充滿了慌亂,他苦苦思索著,卻始終無法理解九方懷生究竟會將這股強大的力量賦予給誰。
而那個得到這股能夠重塑天地之力的人,是否真的是至善之人?
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似乎隻有等到九方懷生重生之後才能揭曉。
可江舟樓卻在漫長的等待中漸漸發現,九方懷生恢複血肉的速度異常緩慢。
時光荏苒,一個四季的輪回悄然過去。
江舟樓焦急地觀察著九方懷生的身體變化,卻發現他的恢複進程遠不如預期。
盡管不死不滅之身可能依然存在於九方懷生的命格之中,但失去了混沌之力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
在這地方,還有一棵巨大的參天大樹。
它隨著四季的更迭,花開花落,見證了歲月的流轉。
江舟樓凝視著這棵大樹,心中湧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可這種感覺稍縱即逝,他很快就再也無法捕捉到了。
江舟樓默默地拿出了一支竹笛,輕輕地撫摸著上麵刻著的“令儀”二字。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如同幻影一般出現在他的身旁。
花令儀宛如仙子般輕盈地靠在江舟樓的肩頭,仿佛從未離開過。
“我或許有些過於自大,曾經的我,修為堪稱六界之首,站在巔峰的我,對於任何人的術法都毫無畏懼,因為那些術法根本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威脅。正因如此,我也想當然地認為,沒有人能夠奈何得了懷生的混沌之力。可最容易想到的地方,卻因為我的自大而被我忽視,沒有去深入探究,如今想來,我終究還是錯了。”
花令儀的眼中同樣充滿了悲傷,她輕聲說道:“這並不是你的錯,隻是這昔日的師徒情分,最終竟然被離間到如此地步,你們二人都承受了太多的苦難,我對此感同身受。”
江舟樓緩緩地垂下眼眸,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竹笛上,滿眼自責。他喃喃地說道:“或許你們都不會責怪我,可我卻始終無法原諒自己。我一直堅信自己所做的決策都是正確的,可最終卻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的境地,甚至不得善終。”
花令儀緩緩地站起身來,她的動作優雅而輕盈,目光落在江舟樓身上,兩人麵對麵而立,彼此的距離如此之近,卻又似乎相隔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