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山洞裏，鮮血肆意橫飛，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在這血腥味下，還掩蓋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葉長歌身上的白衣被劍光切割得支離破碎，殘破的布條絲絲縷縷地掛在身軀上。
    與其說是“掛著”，倒不如說是“粘附”。
    凝結的鮮血早已將那殘存的布條與皮肉緊緊粘連。他渾身上下布滿坑坑窪窪的傷痕，竟尋不到一處完好的肌膚。
    傷口深處，隱約可見白色的骨茬，那是被劍氣削去血肉後露出的森森白骨。
    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地麵滿是薄如蟬翼的肉片，來自於他身體各處。他竟自己給自己來了一個淩遲。
    若不是金丹期修士生命力頑強，光是失血就足以致命。
    直到手指上最後一片完好的血肉也被削去，葉長歌終於讓青玄劍停下。
    痛，真的很痛。
    這場可怕的酷刑，整整持續三天三夜。
    他的牙都快咬碎了，愣是沒哼過一聲。
    這是他該承受的。
    能感受到痛，本身就是一種幸福，至少還活著。
    那位因小祖宗而死的如煙姑娘，連感受痛楚的機會都不再有。
    葉長歌抬起頭，看向被鎖鏈禁錮的蘇婉兒，企圖從她眼中看到一絲悔改。
    然而，沒有。
    那原本恢複幾分清明的眸子，此刻竟又染上幾分血色。
    在那雙眼睛裏，葉長歌似乎看到了一種詭異的癡迷，令他不寒而栗。
    被懸在半空的蘇婉兒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著妖異的紅色。
    一開始，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葉長歌的每一劍都像是割在她心上，令她痛不欲生，令她有所悔改。
    但。
    就像再好吃的糖，吃多了也會膩。
    再痛的畫麵，看久了也會麻木。
    蘇婉兒的心態從一開始的心痛，到漸漸失去痛苦，再到麻木，而後變成欣賞，最後甚至變成癡迷。
    這場心態的轉變，在未知的方向踩下油門，一去不複返。
    她的目光直直望向葉長歌暴露在空氣中的白骨，帶著一種探知，欣賞。
    就仿佛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真美啊…潔白如玉，我還是第一次見師父‘裏麵’的模樣呢。”
    蘇婉兒伸出舌頭，舔了舔唇角因葉長歌自殘而濺到她臉上的血珠：“味道真好，師父的血，還是一如既往的香甜呢。”
    以前她親師父的時候，就喜歡咬破他的唇，偷偷品嚐這份甜美。
    這病態的模樣，讓葉長歌如墜冰窟，渾身的疼痛在這一刻都仿佛被冰敷。
    自己這是教出個什麽徒弟來。
    他自認已經全心全意去教導小祖宗，不僅教導她修行，更教她做人的道理。
    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突然，一個詞在葉長歌腦海中浮現。
    “病嬌！”
    沒錯，無論是猩紅的眼眸，病態的占有欲，還是那扭曲的愛意，都完美符合這個定義。
    他竟不知不覺間，養個病嬌在身邊。
    葉長歌渾身一冷，前世各種有關於病嬌的作品如走馬燈般在他眼前閃過，小黑屋，柴刀，鎖鏈，囚禁…
    等等。
    他忽然意識到什麽，似乎自己已經將這一套流程在蘇婉兒身上走過一遍。
    壞了，好像是他自己親手培養的。
    這下是徹底完蛋了。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好像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他比蘇婉兒強，難不成她還能把他關小黑屋？
    一念至此，葉長歌的心又安定下來。
    渾身的疼痛感重新傳來，那種如墜冰窟的感覺終於消退。
    至少現在，他還有機會，有機會扭轉這一切，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感化她。
    葉長歌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劇痛站直身軀，挺拔得像一杆槍。
    “婉兒，你這樣的愛，是病態的愛。
    它就像毒藥，讓你一時上癮，但最終你會發現，它隻會傷害你愛的人，也會傷害你自己。”
    他的聲音輕柔，帶著循循善誘的教導。
    “就像現在這樣…”葉長歌緩緩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露出森森白骨，“你病態的愛，害死了一位無辜的女子，又讓師父變成這副模樣，你看著難道不心疼嗎？婉兒…”
    聞言，蘇婉兒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右手，卻又很快恢複如初。
    她歪著腦袋，癡癡地笑著：
    “心疼…當然心疼，可這不是很好嗎？
    那個敢覬覦師父的賤人死了，師父又為了我，寧願自殘也不傷害我，我已經能感受到師父你那濃濃的愛意。”
    說到此處，蘇婉兒麵上忽然露出無比幸福的模樣，就好像她真的被某種無形的幸福所包圍著，感受到葉長歌那深沉的愛。
    “至於這些傷…”蘇婉兒目光落在那潔白如玉的白骨上，眼神忽然變得迷離而沉醉，“它們多美啊…每一道傷口都在訴說著您對我的愛意。”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癡迷，就好像葉長歌身上的不是傷口，而是一枚枚證明愛意的勳章。
    “瘋了。”
    這是葉長歌腦海中唯一的念頭，他那個可愛嬌俏的，善良天真的小祖宗瘋了。
    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病態的愛。
    完全聽不進去人話。
    葉長歌強撐一口氣，眼神陡然淩厲。
    “蘇婉兒！”他的聲音如雷霆炸響，“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可知錯？”
    蘇婉兒先是一怔，隨後笑得花枝亂顫，“葉長歌，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呢…”
    而後，她突然麵色一肅，恭恭敬敬地說了句：
    “師父，徒兒知錯了。”
    說罷，她又恢複那病態的模樣，譏笑的看著葉長歌：
    “我知錯了，你會放開我嗎？”
    “你不會的，葉長歌，你永遠都是這樣，你是一個騙子，騙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任何話。”
    葉長歌心頭巨震，強撐起的這口氣一下散的七七八八。他無力地看向懸在空中的蘇婉兒，不知該說什麽，又不知到底能說什麽。
    或許，從他將蘇婉兒鎖在地下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無法改變這一切了。
    他閉口不言，蘇婉兒也不說話，靜靜欣賞著葉長歌渾身的傷痕，目光癡迷。
    沉默在這一刻占據此方狹小的空間。
    許久許久。
    “轟！”
    直到一聲巨響傳來，山洞內的沉默徹底被打破。
    葉長歌猛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裏，是天星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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