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過鎮如闖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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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駛出三福鎮,繼續朝南,行駛在真正意義上的洪流大陸官道之上。若是刨根究底,北域以北無盡的土地從未納入洪流大陸的版圖,並非因為惡靈族在其中繁衍生息,更是由於深處迷霧籠罩,地域不得丈量。

    在北域外圍,除了狩獵場枯木林,其他地方皆是荒無人煙,少有大膽之人進出。

    此時官道兩旁的風景沒有北域那樣的青草叢生,沒有山鬼轉野道的樹木林立,隻有成片成片的金黃色麥田,本是金光燦燦的麥子早已被割完,隻留下遍地的茬子。

    即便如此景色青嬋也是滿臉興奮,正趴在馬車窗板上,雙手撐著下巴看的出神,隻是偶爾一陣帶沙的風吹過迷了眼睛才會將頭探回車內,稍過一會兒等那一陣惱人的帶沙微風吹走了便又探出頭去。

    天脊城周圍並非沒有這等景色,但是卻沒有這麽成片的麥田,若不是之前去了一趟九重山,青嬋都不曾記起上一次出城是什麽時候。

    秦蕭楚見慣不怪,盤膝而坐,希望馬車能夠在走過路過時吸收些許零散的名山靈氣。

    習武之人的氣力有外放與內收隻說,氣力發放是將體內經脈打通如同猛龍入海翻騰不止,便於展露實力及吸納天地精華,但是過於消耗精氣神,常見於出招及在山頂吸納天地靈氣之時。倘若哪家門派的弟子在修行時氣力內斂,指不定就得挨師父一頓打罵,這不是偷懶是啥?

    內收則重在養本固元,所以沒有哪個武學高手隨時一副氣力發放的姿態,那種人擺明了臉上就刻著“來打我啊”四個字。

    當初曹輕侯初次進天脊城之時便是氣力外放,而此時,秦蕭楚也是這般姿態。

    蘇長河駕著馬車,預先感覺到二公子秦蕭楚的異常。秦蕭楚之前幾次盤膝而坐都隻是在自己體內搗鼓著,沒想到竟然學會氣機外放,蘇長河倒是感到欣慰,秦蕭楚在武學之路上定是不可限量。

    車隊領頭的曹輕侯臉色微變,獨騎在前的他一陣風似的掉頭來到秦蕭楚馬車旁敲打著馬車木板。

    正暢遊神識之海的秦蕭楚收神回識滿臉狐疑,曹輕侯解釋道:“公子,官道之上的靈氣既弱還少,並且太雜,對修行沒一丁點的幫助,不要耗費精神了。”秦蕭楚一聽,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剛才隻感覺有些氣悶,正想著或許過些時候就好了,想不到竟是這原因,當即點頭表示知道,也學著青嬋趴在馬車窗板邊,看著路邊風景。

    秦蕭楚這般反應令曹輕侯頗為動容,自己一番話隻是為了嚇唬秦蕭楚,至於秦蕭楚所感到氣悶無非是心理作用,初秋的馬車燥熱罷了。

    走在官道上哪裏會有什麽靈氣?靈氣都在高峰處直通天際。不忍道破也是驚訝於秦蕭楚的氣機外放,而那番話隻是擔憂這氣機外放會將某些人給吸引過來,明裏暗中多少隻眼睛盯著他們這一行。

    從金陵去天脊城的路上,除了進城那次,他曹輕侯也不曾氣機外放,生怕暴露了行蹤。廟堂之上的曹輕侯跋扈、江湖之上的三戒和尚是佛門恥辱,想殺他曹輕侯的人太多,能殺他的人也不少。

    金陵秦家個個都在廟堂之中有一席之地不可抽身,幾位女子又不好北上,另一位門神怕是一出金陵就得被仇家剁成肉碎,這接人的活兒也就這般落在了曹輕侯身上。

    另一輛馬車內,黃伯奚端坐車中望著窗外,神形猶如一顆蒼鬆,手撫長須細眯著眼意味深長的問道:“金蓮與白靈這二元已經摻雜在這氣象當中,秦家二公子了不得啊,小辭啊,你當真不願貧道教你些防身劍術?”

    李辭不明白什麽氣象,堅定的回應道:“不學!”轉頭繼續搗鼓著兩柄尋常鐵劍。

    大概是有些困了,便打著哈欠抱著兩柄劍這就般呼呼大睡過去,身體隨著馬車顛簸而上下起伏。黃伯奚苦笑著搖了搖頭隻能作罷,太武山掌門這般模樣當真有些狼狽,怕是說出去也沒人會信。

    車隊一路南下,除了進食時會找座小鎮稍作停留歇息片刻,其他時間都飛馳在官道之上。

    越往南走,越是能夠看出中原與北域的差別,北域可用地廣人稀來形容,而中原則是人煙稠密。洪流大陸的精氣神由多元素組成,隻要沒有反骨造出事端,各式九流之輩就可謂是百家風采同台競技,你方唱罷我登場,沒有主次之分,更是共享盛世繁華,中原地區的包容性可見一斑。

    如果說三福鎮帶有濃重的北域韻味,那這座龍頭鎮便是除了天脊城以外最純質擁有中原風格的關內鎮了,小鎮外沒有打馬而過的草原,沒有抬頭白雲低頭牛羊遠處迷霧叢生的畫麵。隻有田間阡陌交通,隻有老樹上昏鴉欲睡,知了聲聲不絕,還有大片大片的青磚綠瓦,以及遍布小鎮周圍的小池淺湖。

    龍頭鎮內家家戶戶在小道上人來人往人頭湧動,周邊小的民也自己背著或用簡陋的馬車拉著各式商品不斷湧入鎮中,今日是龍頭鎮秋季趕集的第一天,鎮內喧囂不已。

    龍頭鎮與三福鎮不同,三福鎮的熱鬧極度依托於往來北域的商旅,而龍頭鎮與大多數中原集鎮一樣,自造勃勃生機。

    小鎮南邊外,官道旁,池塘邊,幾棵並排而立的老樹樹蔭下。

    一位內穿輕甲外套青衫的男子蹲在地上,膚色白淨猶如初生嬰兒,若不是嘴邊的胡渣與深邃的雙眼在描述他的年紀得有個四五十歲,光看膚色定是不及弱冠之年。

    中年男子滿臉隨性寫意,隨手撿起斷落的樹杈在地上畫著棋盤,以身旁一堆石頭為子,左右擺弄。旁邊一位看不出年齡的女子,看身形估摸著是位少女,大概是嫌棄天氣燥熱,始終帶著麵紗也看不出表情,卻注視著小鎮的方向,神秘莫測。

    “丫頭,師父我第一步走天元,該你了,”中年男子自我陶醉沉寂在自己的棋盤與棋子之中,麵紗少女無動於衷。

    “師父,每次你先手第一步走天元,十局要輸十一局,”少女依舊保持著注視的動作,語氣嫌棄。

    “圍棋講究縱橫捭闔,單子得失影響大局,但拋磚引玉又有何不可?丫頭,別看了,來下棋,”中年男子老氣橫秋。

    “不下,每次你都輸,沒意思,”隔著麵紗都能感受到少女表情冷漠,一點也不給麵子。

    中年男子隨之老臉一紅不想繼續扯這個令他心痛的話題,趕忙岔開,說道:“輸贏有何關係,一直輸就不該下棋了?丫頭啊你也別看了,姓秦的小子跑不了,難道你看上他了?”

    並非那少女棋藝超凡,實則是這中年男子棋藝太差,差就罷了,每次還非要自取其辱。

    麵紗少女轉過頭來有些生氣,聲調也抬高了許多:“師父!”

    “好了不好,不說了。”中年男子一看覆紗少女語氣不對,立即識相的閉嘴不再接茬,不然這位有玉麵狐之稱的姑娘又要把他這位師父的府邸給攪得天翻地覆了。

    曾經有過先例,中年男子大概是嘴癢,說了一句這位覆紗少女有一張禍國亂法的臉,惹的這位覆紗少女以尋找武學秘笈的名義將師父的府邸翻了個底朝天,中年男子就失了神一般站在鎮北侯府前,眼睜睜看著少女與那裝有整整一車書籍秘籍的馬車向王宮方向駛去。

    那次還隻是書籍秘籍並不心疼,之前還有過幾次直接把府中珍藏多年的一對玉貔貅和數不勝數的窯鎮瓷器全給拉走,那場麵,和抄家沒啥區別了。心會滴血,血滴多了也就麻木了。

    覆紗少女對於這位師父也是知根知底,就喜歡逞口舌之快,這次也懶得追究。

    鎮民往來如行雲流水都急著在集市中賣貨買貨,誰又會注意樹下的這兩人。

    隻是有八輛馬車的車隊在鎮中停留導致石板路上擁堵不堪,龍頭鎮的民風還算淳樸,不敢直接朝這群帶刀鏢師惡言相向說些辱罵的話,更別說領頭的還是一位僧人。

    可一大群人以及馬匹商貨都被堵在路中水泄不通誰能沒個怨言?何況此時的集市可是寸時寸金。

    “出家人還做鏢師,一看就不是正經和尚。”

    “你們這麽多人就別進鎮子啊,今天集市本來就亂。”

    “要我看著就是個假和尚,以前不是聽過天脊城那邊對人家道長好嗎?那時候多少人買一身道袍,戴個道冠拿個拂塵就去天脊城騙吃騙喝了。”

    “可不是,唉,現在這人呐有傷風化,人心不古。”

    曹輕侯氣的吹胡子瞪眼,麵對居民們的埋怨也不答話,即便他開口說話,聲音興許也會淹沒在這人聲鼎沸之中。車隊本就不想這般顯眼的從小鎮穿過,這不是快要晌午了,肚子餓了得找個地兒吃飯歇息,誰知正巧遇見這龍頭鎮趕集。

    進鎮之時還算熱鬧,誰知一頓飯的功夫,從酒樓出來便發現進退不得。

    曹輕侯實在被這股喧囂吵得心煩意亂,直接一鞭子抽在受驚不動的馬屁股上,那座下馬駒一陣受疼嘶叫一聲抬起蹄子就一路狂奔,道路兩旁人仰貨翻叫罵聲連綿不絕如凶濤駭浪,卻也不敢用血肉之軀前去阻攔,硬生生被曹輕侯開辟出一條道路。

    後方馬車見狀,趕忙見縫插針跟上如脫韁野馬般的曹輕侯。

    自從進到鎮子起就知道被困的袁宿早早就把車窗板合上,生怕些臭雞蛋爛葉菜給扔進來。這一看馬車動了,膽戰心驚的偷偷打開一絲車窗板,一看是這番場景,心中叫苦不迭連忙喊著“使不得、使不得啊,”奈何誰又能聽見他的聲音。

    四周罵聲連連,青嬋臉色緊張,焦急的喊了一聲:“公子?”

    秦蕭楚倒是想得開,並不覺得有什麽,安慰道:“沒事,抓穩就好。”

    蘇長河雖然覺得這般強行衝撞太沒道義,但終歸不能這般耗著,隻能硬著頭皮跟隨曹輕侯往前趕,隻求能夠早些出鎮。

    黃伯奚臉色輕鬆笑罵一句:“這曹和尚,歸心似箭呐。”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令一側的李辭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

    待到車隊即將出城,這群平白無故蒙受損失的鎮民才反應過來,肇事者即將逃跑,一個個便順手抄起棍棒、鐵勺、掃帚叫囂著追了出去,場麵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