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折翼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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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屠的長刀仍在揮舞,凶怒的吼叫仍在繼續。四分五裂的屍體像是野草燒燼後的灰屑一樣到處都是。
    由於裂縫中持續不斷地補給,雙方對戰到現在已經動用了包括閃光彈,毒氣彈,手雷,高射炮,肩扛式火箭炮等在內的種種武器。除了坦克和直升飛機之類的戰略級資源,袁承瑾不知道還有什麽是今天沒有見到的。看著這些價值昂貴的戰爭利器,他再一次深刻的意識到,隻要被這些東西挨到一下,他跟女孩就會死!
    還好……還好,還沒有打到這邊來,他在心裏祈禱著,別過來,別過來……再給我些時間,讓我來得及找出一條生路!
    袁承瑾將注意力放在那兩個停靠在裂縫邊的人身上,他們的威勢顯而易見,極大概率是目前的最強者。是在積蓄力量,還是等待時機,袁承瑾並不知道。但無論是哪種情況,他們出手的那一刹那,就是戰局確定的節點。
    他緊盯著戰鬥,腦海中快速默念著:
    第一種可能,兩方決定繼續僵持,等到物資耗盡進行肉搏,概率極小。
    第二種可能,各自藏有戰略級武器,等待最後一擊,概率很小。
    第三種可能,頭領率領人馬加入戰局進行混戰,概率不大。
    第四種可能,裂縫邊的兩人不再保持製衡,在前方士卒的掩護中進行突襲,概率很大。
    第五種可能,阿波菲斯虹膜歸屬於其中一方,並突然加入戰鬥,概率極大!
    隻下一呼吸,黃金裂縫處飛射出幾十顆正在噴發的煙霧彈,正好砸向對方裂縫的前方,鬼影在海獸上冷哼一聲,麵部浮現古樸的文印,灰月與碎日中的虹膜仿佛得到了召喚,驟然迸發出慘白的烈光。
    烈光將煙霧驅散,而後直射在戰場中央,戰鬥的鬼影們氣勢高漲,全身上下的傷勢盡數恢複。
    來自黃金鄉的頭領見此狀並不驚慌,反而浮現出一抹笑意:“【阿波菲斯虹膜】沒有了【聖座】的加持,就算底蘊再深厚,幾經揮霍,你還能使用幾次呢?”
    死海教宗的頭領看不清臉色,他不言不語,身下的死鯨開始咆哮著揚起尾鰭。
    “看來是最後一次了!”黃金鄉的頭領大笑著將披風扯下,以臂膀充當旗杆,在獵風中舞動,身後青銅手臂中的日晷投射出晝亮的星圖。
    “暫眠的袍澤們,讓我們於黃金新闕中再度重逢!”霎時,聲威呼嘯,金沙驟起,死去的同胞們從血肉之軀的束縛中掙脫,變作一塊塊金色的碎金,他們以存活的戰友們為中心,卷起浩大的沙暴。
    獵獵……獵獵……
    沙暴為黃金鄉的陣營著上披風,尚存的戰士們怒吼著,帶著視死如歸的戰意一往無前:“為了黃金鄉!”
    兩邊的頭領駕馭坐騎在幾個眨眼的瞬間衝上了最前線,角力拚殺在一處。
    血肉橫飛,肢體破碎,金沙與海水碰撞爆發!
    袁承瑾神色一暗,第四種和第五種同時發生,最糟糕的局麵展開了。
    “呼~”他鬆開了握緊袁憕嫤的左手,曲腿盤坐於地。雙手放於膝蓋的兩端,隨著悠長的呼吸,他的心率在急劇驟降,就像是從沸騰冒泡的可樂中拿出了曼妥思。
    袁憕嫤心頭咯噔一跳,轉頭看向袁承瑾,不用眼神,不用交談,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天平的兩端互為極點,那便有了倒轉一切的契機。兩人翻盤的節點或許快出現了,他們要調整身體,達到目前所能達到的最好的狀態。
    隨著烈光的加持,天空的虹膜終於浮現出一絲疲態,它正在緩緩地閉合。而與此同時,相互映照的日月變得更加異常,碎日拚接愈合,變得皎潔,灰月迅速分裂,碎成數塊。
    一個微小但璀璨的光團從它們對稱的中點掉落。它沒有固定的色澤與形狀,於鳥獸蟲魚山花海樹萬事萬物中不斷變換。在緋色的屠場中它並不起眼,但當它墜向大地的那一刻,整個戰場的時空出現了刹那的凝滯,所有人被吸引了視線,不約而同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袁承瑾看向它的第一眼就已確定,福音之夜的奇跡出現了!而這份奇跡,也將成為他們能活下去的關鍵。如果他們能奪得奇跡,他們也就有了交換的權利。
    姐弟倆的運氣很好,奇跡墜向的地方正是他們的頭頂!
    袁憕嫤大喜過望,她鬆開鐵管,沒來得及與男孩交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登上服裝店的房頂,然後在黃金鄉與死海教宗震驚的目光中一把抓住。
    那團不斷變換形態的奇跡之物此刻在袁憕嫤的掌心中定格為含苞的琉璃花種,它的每塊瓣膜都清晰透明,連接的質地如同玉蠶吐絲。
    “停步!”她對著樓下的眾人大聲喊,然後所有人都聽從了她的指令。
    “喲嗬,看來這東西還真挺重要。”女孩站在房頂側身,對著袁承瑾咧嘴一笑,在光團的襯托下分外動人。
    袁承瑾如釋重負的對她比了個大拇指,準備接她下來。房頂並不是很高,十層階梯的高度左右,女孩走到屋簷輕輕一躍,雙臂拖曳著琉璃的軌跡,在半空中像是展翅高飛的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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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埃弗斯不知什麽時候趴在了大廈的窗戶上,他對著姐弟倆聲嘶力竭的大喊。
    老教授用力敲著窗戶,神情驚恐萬分,兩條眉毛擰成粗麻繩樣的八字,單框的銀色眼鏡也隨著臉部肌肉的誇張抖動掉在了地上。
    姐弟倆聽到聲音朝那邊望去,老騙子的表情太滑稽了,跟表演著無聲的默劇一般,袁憕嫤忍不住噗呲一笑,心想出去後一定跟他說說他和卓別林有多像。
    袁承瑾頭剛轉到一半,眼角的餘光就掃到一個燃燒著火焰的匹煉朝袁憕嫤背後貫去。
    匹煉赤紅,小臂粗細,隨著距離的快速拉近他還看見了最前段的四角蛇頭,蛇紋匹煉在極大動能的加持下速度不斷暴增,直到咻的一聲,輕而易舉的貫穿了袁憕嫤的心口。
    展翅的飛鳥被獵人的槍丸擊中了翅膀,雪白的羽翼在半空染血凋零,女孩的表情停在了笑著轉頭的那一刹那。
    袁承瑾慌張的接過女孩的身體,他錯愕的盯著女孩的眼睛,嘴唇哆嗦的發白。
    袁憕嫤雙手顫抖的將璀璨的奇跡放在男孩的懷裏,而後從心口湧出的鮮血迅速將純白的t恤大片染紅,她用盡所有的氣力,在腦袋垂下的最後一刻,溫柔的看了袁承瑾一眼。
    “我……”她垂下眼簾,聲音哽咽嘶啞,再沒說出些什麽。
    天空的日月破碎不見,慘白的虹膜閉合隱沒。明亮的光線被無形的力量匯聚吞噬,隻留下斑駁的陰影在空蕩的黑塔四周徘徊,頃刻後,破碎的街道由黃暈變得昏暗。
    兩位頭領瞥了眼呆滯的男孩,而後抬頭仰望,一抹赤色的火光在天際邊升起,一個披著火焰長袍,手臂上布滿血痕的身影輕飄飄的降落著袁承瑾身邊。
    埃弗斯用力敲擊著仍未打開的界壁,牙齒咬的哢哢作響,他眼中充盈著血絲,從嘴裏擠出幾個憤怒的字眼:“魔!女!餘!孽!”
    袁承瑾沒注意到身前的女人,他隻是怔怔的盯著懷裏的女孩,錯愕的無以複加。她的心口被蛇頭匹煉砸出一個碗口大小的空洞,附帶的火焰將周邊血肉燒焦成猙獰的黑色,原本紅潤的臉龐隨著血液的流失迅速變得蒼白,像是春日暖陽下快速融化的擁抱狀雪人。
    她的眉毛微微皺起,似做了什麽糟糕的噩夢,但那病白的嘴角卻勾起一絲好看的笑意,恬靜而欣喜。
    時間過得好慢啊,看來我還沒有睡醒,不要睡了,不要再睡了……趕緊從這令人厭惡作嘔的噩夢中醒來。
    袁承瑾就這樣看著女孩的臉龐一點點失去原有的色澤,他被魔女伸來的手輕輕一推,斷骨似得躺倒在堅硬的黑泥地上。
    魔女從他懷裏輕而易舉的拿走花種,慢步走到戰場中央,神情興奮,張狂的大笑:“最後的贏家,是我啊!”
    男孩癱倒在地上,癡傻的看著身邊滿臉血汙的女孩,滿眼的不可置信。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袁憕嫤死了,就這樣死了。
    明明前一秒還在微笑著的……然後現在死了……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了。
    驚恐,憤怒,悲傷,孤獨,所有的情感都在這一此刻,在肆意的狂笑聲中凝固,可下一彼刻,女孩滾燙的血還流動著匯在他的手中,沾染磷火的破冰錘般將所有的凝固敲碎砸爛,一瞬間能把人摧成數百次飛灰的痛楚刺入他的心髒。
    他顫抖著張嘴想哭出聲來,但喉嚨發出來的……隻餘下無聲的哽咽。
    無能為力……無能為力!又是這種該死的感覺!為什麽又是他媽的無能為力!為什麽!
    不!我不要!我不接受!
    老子要殺了她!
    孤要碾碎這個逆命的殘渣!
    “那就擁抱我吧!”
    擁抱什麽!袁承瑾在心中呐喊,他驟然睜開了重若千鈞的眼皮,充斥著山海洪流的憤怒!
    “擁抱我吧!”
    玩偶般精致的紫發少女朝他走來,她伸出了纖細的手指,而後被男人毫不猶豫的一把抓住,死死的抱在了懷裏。
    霎時,紫黑色的火焰從裙擺上升騰,在長發上燃燒,將兩人瞬間包裹點燃。
    咚咚……咚咚!
    有什麽東西在膨脹,劇烈不斷地,沒有止境的膨脹!
    “我感受到了,哥哥,這可以吞噬世界的怒火,莫要悲傷,莫要驚惶,我們現在就讓她付出代價,僭越逆命的代價!”
    雷鳴的戰鼓轟碎了寂靜的良夜,怒嚎的狂風撕開了痛苦的黎明。
    紫金的眼瞳攜帶著黃金的洪流一往無前,極致的明晝徹照世間!
    先前的戰鬥對於黃金鄉和死海教宗來說已經是消耗巨大,海獸與日晷都迫切的想得到補充,現在在日月崩塌之時又出現了一位不知底細的魔女。厄瑞波斯即將關閉,他們已經沒有了繼續鬥爭的資本,這次的奇跡正如魔女所說,她才是最後的贏家。
    前提是……別出現什麽意想不到的意外。
    可偏偏,意外出現了,沒有人預料到的意外,就好像厄瑞波斯為什麽還會有普通人一樣。
    “羅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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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力踏碎地麵的聲音於在場的每一雙耳朵中響起,一個燃燒著紫金異瞳的冷峻男子從破敗不堪的地麵上站了起來。他手中燃燒著紫黑色的火焰,黑鐵與黃金在他手中融化成滾燙的鐵水,頃刻間構鑄成一柄閃爍著寒光的鋒刃。
    “什麽人!”
    魔女驚呼,她轉身看著那個剛被她推倒的無神男子一步步朝她走來。她馬上抬手對準了他,赤紅的焰火在空中浮現,成團的鋼鐵被她強硬的從建築上燃燒分離凝聚成數十餘赤蛇匹煉,它們與貫穿女孩心口的那條如出一轍。
    匹煉們吐舌嘶鳴在空軌上留下一條條有形的白痕,艦炮似的從她身邊激射而出,這個距離下沒有人能躲過她的攻擊。
    男人眼神古井無波,他單手舉刀,在魔女瞠目結舌的目光中以一種極其幹脆利落的方式,一刀劈開了射向他的匹煉。他那異色的瞳孔活像一潭秋日死水,踏步,舉刀,下一瞬間,空氣發出不堪忍受的爆鳴,他如破閘而出的高山決堤一般,以蠻橫霸道的姿態朝魔女立劈而來。
    魔女目光一凝,手臂上的血痕綻放血光,她凝聚火焰的速度驟然加快,但每一次攻擊,無論是火焰還是鋼鐵都被鐵刀輕而易舉的劈開。裂開的熟鐵帶著巨大的動能在周圍的牆壁上轟炸出漆黑枯燥的坑洞,魔女憑此間隙連忙後退。
    “剛剛進入傳火!?什麽怪物!”
    袁承瑾微微頓足,踏碎地麵,撞開空氣,再次朝魔女衝殺而去,他的速度極快,在魔女還未躍起時就已經殺至近前。魔女瞳孔驟縮,凝聚出紅蓮樣的盾甲舉在身前,花瓣綻放,刺耳的鋼鐵碰撞聲中,她擋下了袁承瑾奪命的一刀。
    袁承瑾不言不語,毫不費力的將魔女壓倒跪伏在了地上。
    再舉刀,再下劈。鐵刃周身駁雜沒有淬煉沒有刀鐔,亦沒有任何鍛造技巧可言,匆忙的隻有硬度勉強達到標準,但由百鍛鋼鐵鑄就的盾甲就在這樸實而狠辣的一刀下變成了兩半!
    魔女哇的咳嗽出一口鮮血,她凝聚氣力,絕對不能讓他近身!她大吼一聲:“奇跡在我手裏!”
    兩方人馬蠢蠢欲動,黃金鄉的頭領和死海教宗的頭領對視一眼,而後海獸帶著鬼影們朝袁承瑾殺去。黃金鄉的頭領抬手製止了躍躍欲試的戰士們,他微微搖頭說:“必要時幫助那個男人。”
    被沙暴圍繞的馬匹們打了個響鼻,默默地將戰場包圍。
    魔女硬扛著刀刃步步後退,她憤怒的尖嘯一聲,紅蓮般的花瓣在她周身再次綻放,將周圍的空氣燒的鼓蕩不停。袁承瑾手中的長刀也被火焰燒的支離破碎,他默然的看著再次凝聚的盾甲,一把將長刀捏的粉碎,而後把手按在了盾甲上。一抹黑光迸發,純黑色的烈焰將火蓮再一度籠罩。
    堅固的盾甲在兩方的角力中顫抖不停,哢嚓一聲裂開數道口子,斷口滴落的鐵水凝結成刀幣狀的血珠。袁承瑾透過縫隙直視著她熾白的眼睛,伸手將紅蓮一點點扒開。
    皸裂聲中,魔女似乎聽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幻音,他們威嚴宏大,說出了審判的聖言。
    女聲高舉冷峭:“你的火焰燃燒不了我的火焰。”
    男聲下敕暴怒:“你的憤怒吞沒不了我的憤怒!”
    霎時,盾甲爆裂,以不亞於大戰破甲彈的威能向四麵八方濺射而去,將圍上來的鬼影停止減慢。而之後迎接魔女的,是更為熾烈的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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