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榜下捉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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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闈放榜這日,賀府闔府上下皆提心吊膽。
    因著上回賀景時中舉人時險些被人搶去當女婿,賀老太爺便早早便差了賀景旭要去看榜。賀二爺和賀三爺哪耐得住性子,不等日頭高升,忙命人備了馬就要往貢院衝。
    賀三爺正待翻身上馬,忽見賀景春立在廊下張望,眼睛亮晶晶的像浸了晨露。三爺立刻把扳指往袖中一塞,張開雙臂喚道:“春哥兒快來!三叔帶你去瞧那榜下風光,比戲園子還熱鬧三分!”
    說著探身一撈,將賀景春拽上了馬背。
    賀景春笑得兩個酒窩都露出來了,主要是想見一見榜下捉婿的熱鬧。他摟著三叔的腰仰頭問:“當真有戲文裏唱的拋繡球招婿?”
    賀三爺馬鞭輕揚,打趣道:“何止繡球!指不定還有哪家小姐要學卓文君,當街彈著鳳求凰呢!”
    一行人揚鞭疾馳,鞍韉上的銅鈴叮當作響,卻見官道上早已人潮如織。遠處爆竹聲此起彼伏,紅紙屑隨風漫天飛舞,恍若飄雪。
    賀二爺勒住韁繩,望著前方水泄不通的人流直皺眉,祥雲暗紋錦靴不安地敲著馬鐙。連連搖頭,轉頭對賀三爺歎道:“這般摩肩接踵,便是飛也飛不過去!罷了罷了,這般人擠人,倒不如尋個酒樓先填填肚子。”
    他捋著光滑的下巴笑道:“眼下人多熱鬧得很,況且搶婿的早早就在等著了。咱們晚些過去,待那些搶婿的折騰累了再去,省得到時候拉扯不過他們。”
    賀三爺聞言哈哈大笑,馬鞭一揚,引眾人拐進街角,就近找了個酒樓。幾人上了二樓雅間入座,檀木桌上早擺好了溫酒。
    賀景春剛坐下,便聽得窗外又一陣鞭炮炸響。賀三爺端起酒杯,指著遠處嫋嫋升起的青煙,笑著解釋道:“但凡中榜,家裏頭必要放鞭炮。像講究些的人家,早備好了流水席,隻等喜報一到,就立刻宴請別戶人家吃席。”
    賀景春點點頭,賀二爺此刻坐不住,匆匆拉了賀景旭下去溜達了一圈。等到他們回來時,菜剛好上來。
    賀二爺臉色有點凝重,將酒杯重重一放,對著賀三爺沉聲道:“我方才問了一圈,又遇著禮部的人,打聽清楚了,才知今年五百多的考生裏,竟隻取了九十五人,比上次少了兩成。”
    賀三爺一聽,賀三爺手中的酒盞晃了晃,心涼了半截,半晌才道:“今年怎的這般少?”
    他頓時也冷靜了下來,強作鎮定,慢悠悠的給賀景春盛了碗飯,又給他倒了碗蛤蜊湯。
    他看著湯裏雪白的蛤蜊肉浮浮沉沉:“無妨,考榜就在那,時哥兒若這次不中,來年再考便是。你看那考場裏,白了頭的老舉人都還在拚,咱們怕什麽?”
    話雖如此,幾人卻都沒了胃口,心裏七上八下的,飯都沒怎麽動。窗外傳來或哭或笑的喊聲,賀景春攥著筷子的手微微發緊,有些如坐針氈起來。
    賀二爺更是坐立難安,一想到路被一大群人堵著過不去,現下又知道入圍人數十分少,也不知道賀景時是過還是沒過,不由得抓心撓肝的。
    “他娘的!”
    終於,賀二爺最終忍不住,一拍桌子,震得茶盞裏的酒水濺出:“看不到榜,吃不下飯,還得受這鳥氣。等不得了!走,便是擠破頭也要看榜!大不了再拚他個三年就是!”
    幾個人便草草扒拉了幾口,又騎著馬往貢院上去了。
    幾個人提心吊膽的策馬趕到貢院前,隻見那張榜下麵可熱鬧得很。
    幾個穿桃紅色大袖衣的媒婆眼尖得很,早就拉著其他人了,見著有人走近,便蜂擁而上。更扯的是,幾個人正看到一個中榜的考生剛喊出 “中了”,便立馬有幾個人拖著他的手腳,把人抬起來往喜轎裏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馬背上的幾人見狀頓時忍俊不禁,笑得東倒西歪的。還看到有人家帶著護衛家丁和搶婿的人幹起來的,兩方人爭得麵紅耳赤。推推搡搡,嚷罵聲、廝打聲混作一團,十分熱鬧。
    連素來沉穩的賀二爺都瞪大了眼睛,直歎道:“這什麽鬼熱鬧......這是唱的哪出戲?咱們當年看榜也不曾這麽鬼扯過啊......”
    正說著,幾個人騎著馬被架在中間走不得,隻得生等著一波人潮過了,媒婆和哪家的老爺氣喘籲籲的,賀二爺才麻溜的下馬跑去榜上看。
    賀景春注意到了那些正在喘氣歇息的人,一看到賀二爺奔過去,連忙兩眼放光,像餓了幾天的狼一般直溜溜的盯著賀二爺。
    誰知賀二爺沒忍住,聲嘶力竭的喊了句:“我兒中了!!!”
    今年中榜的一甲三名,二甲十四名,三甲七十八名。賀景時高中二甲第十四名,正好是二甲榜的最後一個。
    可他喊得太過於劇烈,太過激動,聲音沙啞得變了調,“兒” 字卡在喉嚨裏沒發出來。賀三爺心下一驚,臉色驟變:“壞了,二哥快改口!”
    隨即慌忙下馬,想要去幫賀二爺解圍。
    這一下好了,有個媒婆站了出來,指著賀二爺,尖著嗓子喊道:“他中榜了,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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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二爺雖年近不惑,可他保養得好,又沒有胡須,況且中榜的人什麽年紀的都有,當下他們也不挑了,一堆鴨子一樣鬧哄哄的就上了。賀二爺正在那狂喜呢,冷不防被人拽住手臂。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要被人抬起來,七八雙手便將他往喜轎裏抬。他才驚得自己說錯了話,拚命掙紮,臉漲得通紅大聲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可那些人哪裏肯聽?又不是沒人撒過謊,隻當他是在推脫。當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了就要往裏拖。
    賀景春見狀,急忙下馬,奮力擠進人群去幫賀二爺。此時賀三爺也在一旁與眾人掰扯,邊推搡邊喊:“不是他,不是他,他早成親了,他早成親了!是他兒子中榜!是他兒子!!!”
    混亂中,賀景旭也跑過來幫忙,卻沒聽清賀三爺的話,張口喊了聲:“爹!!!”
    霎時間,人群驟然安靜,賀二爺 “咚” 地被摔在地上。眾人齊刷刷轉向賀景旭,烏拉拉烏泱泱如潮水般湧來:“捉他!”
    賀景春哭笑不得,趕忙擠上前去:“不是他,不是他!我的天爺啊......”
    賀景旭嚇得撒腿就跑,可沒跑幾步,便又被人抬了起來,他驚恐地大喊:“是我大哥,我沒中榜,我都沒考!我還不是舉人啊......”
    話還沒說完,便又被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賀二爺忙和賀三爺忙衝了上去,護住了賀景旭......場麵烏拉拉鬧哄哄的,伴隨著鞭炮聲和人的嘈雜聲,混在一起實在是熱鬧得很。
    待眾人狼狽不堪地回到賀府的時候,衣裳發髻全都亂糟糟的,個個氣喘籲籲,眼神都是渙散得發直,仿若失了魂一般。
    賀二爺的透水白玉銀葉冠歪在腦後,抖著被扯破的衣袖,忍不住罵了一句:
    “是自家姑娘太醜嫁不出去,還是想攀官想瘋了!那些醃臢媒婆,掙這等黑心錢也不怕錢掉了嘴裏,卡了嗓子眼半夜滿糞坑蹦躂去!害得咱們上趕著受這鳥氣。”
    “噗嗤......”賀三爺沒繃住,扶著腰笑得直不起身:“二哥,你太會罵人了,這罵人功夫,當真是一絕.......”
    眾人相視,先是一愣,隨即哄堂大笑,笑聲混著滿院夕陽,倒也驅散了幾分方才的驚險。
    到了晚間,賀府爆竹聲劈裏啪啦的響震天,闔家關起門來好好的慶祝了一番。
    賀景時剛出貢院的時候蓬頭垢麵,全身臭臭的,整個人隻一路的打瞌睡回了賀府。現如今調養好了,也活蹦亂跳的去宴席裏吃飯。
    在宴席上,賀老太爺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和賀二爺一起吃多了酒,爺倆鬧著要猜拳比劃,硬是熱鬧了一晚上。
    酗酒宿醉的結果就是賀二爺隔日宿醉難醒,日上三竿才慌慌張張去衙門,頭還暈乎乎的,整個人頭重腳輕呢,就被右少卿王大人好一頓罵。
    等到了五月份,賀景時過了殿試,去參加皇帝禦賜的“恩榮宴”回來後,進了六部觀政。到了八月份酷暑的時候,他已在吏部的文選清吏司任職了。
    天氣炎熱起來,霽月堂的紫藤蘿開得如花海一般,茉莉也開得正盛,香氣四溢。賀景春卻去齊府小住去了,看不到霽月堂的景色。
    到了休沐這日晚上,賀景時一如既往一般大搖大擺的進來泡溫泉,還帶了賀景昌和賀景明一起。
    賀景昌一開始還會不好意思,後來和賀景時一樣臉皮也厚了,和賀景春知會一聲就進來了。
    三人在溫泉裏嬉笑打鬧,月光灑在水麵上,波光粼粼,映得眾人臉上忽明忽暗。
    月光照在霽月堂前麵的水池上,微風一吹,滿湖的波光蕩進屋裏。賀景昌剛泡完溫泉,聽著院子裏蛐蛐的叫聲,聞著滿院的茉莉香,不由得感歎道:“三哥哥這院子裏一到夏日就好香。”
    賀景時正一邊百無聊賴地一格一格打開賀景春的藥櫃,好奇地查看裏麵的藥材,頭也不回地說道:“是,一個大老爺們,院子整的和姑娘的院子一般有的一拚。”
    賀景昌看著賀景時二人就像闖入無人之境一般,不由得笑道:“你們兩個倒是厲害,一個翻騰藥櫃,一個倒騰書櫃。我記得三哥哥素日不愛別人動他的醫書,總嚷嚷著動了醫書後,自己都不記得看到哪了。”
    賀景明和賀景時對看一眼,毫不在意的繼續滿屋倒騰:“他在齊府樂不思蜀,哪管得了咱們。他最好說話了,隻要知會一聲,便由著我們胡鬧呢。”
    賀景明正找到一本怪談,翹著二郎腿就在榻上看起來:“三哥哥要住到考了試、醫榜下來了才回賀府,橫豎得過了重陽,入了秋才能回來。咱們怕什麽,不還有豐年給咱們收拾嗎?”
    門外守著的豐年一聽到這話,不由得暗自叫苦,抬頭望天:三少爺可快些回來吧。
    原是景春臨走前囑咐他留意府中消息,豐年每日除了去武館練拳,便是在府裏打轉,得空便去鋪子找豐穗閑話。
    可如今,除了二少爺被拘在國子監讀書,這幾位小爺起初還隔幾日來一趟,如今竟是日日都來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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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別是大少爺,休沐的時候就跟住在霽月堂一樣不走了。那幾人要麽翻騰藥櫃,把藥材混到一起,然後告訴賀景春,讓他自己慘叫著慢慢整理,要麽就是把醫書隨意翻了個遍,看又看不明白,還隨意亂放。
    豐年至今還記得賀景春第一次看到那混亂場景時,氣得整個人也不叫喚,生生咳嗽了三四天。
    自那以後,陳媽媽便時常與自己一起整理藥櫃和醫書。托他娘的福,藥櫃的位置豐年都快記熟了,醫書還是三少爺給了他整理的書單,說幾個少爺弄亂了沒事,說是亂了隻管按書名歸位便是。
    這邊賀景時搞完了他的藥櫃,還煞有其事的坐在桌子前,用毛筆沾了沾那大的不像話的兔子硯台,一邊嘴裏碎碎念:“山參混進薄荷櫃,紫蘇葉擱到蟬蛻那,寒水石和黃連作伴......”
    寫完滿意的拍了拍手:“好啦,讓他回來自個整理去吧。噢,他屋裏涼快,到了夜裏波光粼粼的,好看得很。現下泡完溫泉困了,等會去他池邊釣會子魚,我直接在他這睡了,懶得走那兩步回長虹館。你們要在這睡嗎?”
    賀景昌哪敢真的這麽沒規矩,忙搖搖頭,捧著書走了。
    賀景明住在前院,也沒什麽人管,自然樂得和他湊一起。隻叫小河把第二日的衣裳和書籠拿到霽月堂,便和賀景時去東廂房睡覺去了。
    賀景春特地把東廂房收拾了出來,就怕這幾個人晚上泡了溫泉,賴在正屋不肯走,特地給他們睡覺用的。
    豐年習以為常,很熟練的把床鋪好了,還點了熏香,被賀景時攔住了:“不要再點茉莉香,聞得我腦瓜疼,點薄荷吧,聞著舒服涼快。”
    豐年正要去後罩房休息,被陳媽媽攔了下來,他有些疑惑:“媽媽怎麽了?可是五少爺又把茉莉花給掰了?”
    陳媽媽神色凝重的搖搖頭,嫌棄的看著他:“什麽事也值得說。”
    她警惕地張望四周,壓低聲音:“柳姨娘有身孕了,今日去稟告了老夫人,老夫人還賞了她幾匹錦綢羅。”
    賀大爺的姨娘基本都出了府各自生活去了,隻有柳姨娘,還是她苦苦哀求了賀老夫人才留了下來。
    豐年剛要發作,便被陳媽媽按了下來:“眼下哥兒在外專心溫書,且瞞住了,等他回來再說,別擾了他心緒。”
    這......這可稀了奇了,賀大爺都躺在床上許久動彈不得了。豐年隨即想到了什麽,不由得捂住了嘴巴,掩蓋自己的驚訝:“不會吧,她......”
    陳媽媽示意他別叫得太大聲,她畢竟是女子,大抵知道柳姨娘在想什麽:
    “隻怕她起了做主母的心思。大爺現下跟廢人沒區別,別家女子自是不可能再嫁進來。這主母的位置,若是被她生下兒子,保不齊真有可能被扶正。”
    夜色漸深,露重風涼,蛐蛐兒的叫聲愈發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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