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光逢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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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雙多情的垂淚眼映入了他的眼眸,提著的兔兒燈映得他眉眼生輝。
    來的人此刻笑得眉眼彎彎,臥蠶襯得他的笑眼如月光般繾綣,波光盈盈,酒窩也露了出來,顯得他有點憨態。
    他穿著一身銀朱色彩繡兔子飛月團花廣袖圓領袍,腰間戴著一串雙魚嵌珠石白寶玉禁步,發間的各色珠石雕兔兒瓔珞正微微晃動,脖子處戴了個細細的赤金雕四合菱花嵌雪米珠項圈。
    倒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齊伯伯說得沒錯,是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眸,和那日在太醫院裏凍得半死不活的人此刻截然不同。
    賀景春看到攤主把大帽壓得更低,隻拿了掛在牆壁上的一片木板給他看。賀景春看了眼上麵的東西,認真研究了一會,才發現是菜單。
    “要一碗杏仁奶,炸項圈兒,再來一小碗絲瓜雞蛋麵條。”
    賀景春選了個位置坐下,樂嗬嗬的和他打哈哈:“今日元宵,您怎麽不去外頭擺攤,在這裏處可不容易遇客呀。”
    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座位和桌子,繼續道:“元宵可是最掙錢的時候,您在這可要虧了。”
    賀景春看著半天不回應的夥計,不由得暗自懊惱:別人在哪擺攤管他何事,在這鹹吃蘿卜淡操心。
    那人衝著一桌的麵粉撓了撓腦袋,半晌才端了碗杏仁奶給他。
    隔著兩道牆外便是街道,鞭炮聲不斷劈裏啪啦的響,鞭炮味時不時隨著風傳過來。
    賀景春正喝著杏仁奶,過了會,一旁炸的焦褐偏黑的炸項圈端了上來,賀景春邊吃邊蹙眉。
    忽然聽到有個碗碎的聲音,他忙抬眼看去,發現攤主正手忙腳亂的切麵條,然後甩來甩去,不小心摔飛了一個碗。
    “噗嗤。”
    賀景春看著景象忍不住笑了一聲,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撿著碎片。
    那攤主聞聲抬頭,帽簷下露出挺拔的鼻梁,而後繼續切著麵條,雖然他的帽簷壓得很低,雖看不清臉,賀景春也覺他表情現在定是慌張。
    賀景春覺得可能是夥計或者臨時被叫來看鋪子的,所以才會這般不熟練。
    正這樣想著,那人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翻開菜籃子找了絲瓜來削皮切塊,動作倒是十分利索幹淨。
    “滋啦”一聲,攤主開始煎蛋,卻因為捏蛋太用力,蛋殼掉了一鍋,忙拿起筷子夾起蛋殼往外丟,等丟完才發現火太大,一麵都焦了一塊,就連坐在一旁的賀景春都聞到了。
    等煎了蛋,才發現麵條到現在都沒下,他連忙又盛了碗水,“噗啦”一聲倒進鍋裏,等水冒泡了開始往裏丟麵條,麵條早就被凍得硬邦邦的,濺出的滾水都噴到了賀景春的手背。
    “啊!”
    賀景春忙坐到另一桌,有些驚恐的看著那個攤主,冷汗不住的往下滴。
    “大......大哥,不然我來煮,可以嗎?”
    賀景春沒忍住,開口了,反正離大鼇山也有一陣子時間,他也不急著回去。
    沒想到那人在原地站了一會,這才點點頭。賀景春試探道:“大哥吃飯了嗎?”
    攤主搖搖頭,賀景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啞巴,怪可憐的,沒吃飯就要來替別人看攤子。
    他立馬變了副熱心嘴臉,咧著笑,很熱心的上前拿筷子撥著鍋裏的麵條,發現裏頭也糊鍋了。
    賀景春將醒發的麵團摔在案板上,濺起星星點點的麵粉。他在砧板撒了麵粉後站在黏膩的灶台前揉麵時,手指和袖口蹭到案上殘留的麵粉,忽覺一道目光從帽簷下斜斜掃來。
    他轉過頭,發現那攤主正用竹筷撥弄著糊鍋的麵條出來。
    方才賀景春說 "我來煮" 時,這人原是背對著他的,此刻卻轉過身來,帽簷下的鼻梁在燈籠光裏投下冷銳的陰影,倒像是戲文裏戴了假麵的武生。
    賀景春開始切麵條,然後甩了兩下。
    “啪。”
    其中一疊碗碎了,兩人麵麵相覷,氣氛尷尬了起來。攤主似乎被逗樂了,嗤笑一聲,賀景春也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會賠的,不好意思啊。”
    賀景春下麵時,因手握得太鬆,那麵杖正順著指縫滑落。蒸汽氤氳間,朱成康忽然伸手去奪他手裏的麵杖。
    四指相觸的刹那,賀景春驚覺他掌心竟生著厚繭,哪裏像個賣小吃的攤主?再看他挽起的袖口,手腕處有道淺褐色的疤痕,蜿蜒如蛇,倒像是刀傷。
    正詫異時,麵杖 "哐當" 落地,兩人同時俯身去撿,額頭險些撞上,賀景春隻聞見他身上有股極淡的冷香,混著煙火氣,倒像是雪後鬆林裏燃著的篝火。
    等差不多了,他開始煎兩個蛋,然後用燒好的熱水淋上去,等冒一點泡了立馬把麵放進去。
    朱成康看到賀景春盛了碗麵放到自己麵前,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賀景春點點頭:“你不是沒吃飯嘛,我也給你做了一份。”
    二人便坐在桌上吃麵條,賀景春發現這人頭都不抬,隻是低著頭索麵,隻看得到挺拔的鼻子和大氣的臉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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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也不說話,隻梭哈著麵條。
    “夥計,來碗麵。”
    身後有人在叫,賀景春沒理,而是繼續吃著蛋,而朱成康轉頭看著來人,點點頭。忽聽 "噗" 地一聲,一支箭穿透了身後那人的胸膛,直挺挺的倒在朱成康麵前。
    “啪!”
    賀景春剛要喝口湯,桌子被他一掌打碎,賀景春嚇死了,叫了起來。
    “躲起來!”
    賀景春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朱成康大力的推到攤子底下,力道大得像要將他嵌進地裏,還踢了個竹筐給他遮掩。
    賀景春滾到攤子底下時,額頭撞上木架,卻在閉眼的瞬間看見朱成康轉身拔刀的側影。
    那把藏在案板下的長刀出鞘時,刀光竟比天上的煙火還要亮,映得他瞳孔裏全是冷冽的寒芒。
    和自己對接的人突然就死了,朱成康拿起了被藏起來的長刀,表情十分嚴峻,死死的盯著來人。
    那些人卻沒再進一步,朱成康卻早閃到二人身前,左手揮刀劈了下去,左邊的人來不及收弓拿刀,腦袋直接分了家,另一人拔起劍直直刺向朱成康,被他一腳踢到手腕,那人隻覺得痛麻了半邊臂膀,手裏的劍滑落下來,正欲撿起,朱成康的刀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頃刻間放倒兩人,那狠厲身手與方才判若兩人。
    “是誰派你們來的?”
    他的聲音如同洪鍾響,卻滲出絲絲怒意,知道裏頭的人又出叛徒,又或是自己一直被監視。
    忽而一陣釵環叮當響,接著香風襲來,朱成康不再猶豫,抹了那人的脖子,立刻拿起布蒙了自己的鼻子和嘴。
    那人趁朱成康有此動作時從腰間甩了軟劍,一個輕功朝著朱成康襲來,朱成康脖子一轉躲住進攻,二人在狹窄的巷子裏打鬥起來。
    打鬥聲在狹窄的巷子裏炸開時,賀景春把臉埋在膝蓋間,聽得見刀刃劈入骨肉的悶響,還有那人踹翻桌椅的重響。
    忽然有溫熱的液體濺到攤子布上,順著縫隙滴在他手背上,賀景春早就嚇死了,渾身冷汗直流,心跳如鼓。這可是古代啊,刺殺?自己倒了黴催的遇上這檔子事,要是自己沒了可咋整?!
    他隻能緊閉雙眼,豎著耳朵專心聽著外邊的動靜,連大氣都不敢出,心裏一直默念老天保佑。天知道那人會不會被打死,然後自己也被發現?
    正這般想著,卻聽見朱成康的腳步聲停在攤子前,接著像是布料摩擦的輕響,那人將支棚子的布扯下來,蓋住了木架缺口。
    過了一會,外頭的動靜卻是安靜了下來。
    朱成康看著眼前人,冷著臉不說話。平涼則是收了劍,看著朱成康這身裝扮笑道:“許久不見你穿得這般樸素,倒是懷念。”
    她直直的往前走,朱成康顧及賀景春躲在攤子下,猛地拔刀橫在她的頸間,刀風刮得布簾獵獵作響。
    平涼卻是不怕他,她太清楚朱成康了,平常這時候,朱成康早就跑了,可現在卻是沒有,所以她輕輕的繼續往前走。
    果然,朱成康收了刀,平涼看著桌上動了一半的兩碗麵,眸子暗了一點,卻優雅的坐下來。
    “看來是我打擾了你和別人吃飯的時候啊。”
    她對著朱成康說這話,眼眸卻是不住的往周圍掃視,朱成康隻是繼續看著她一言不發。
    平涼看著碗裏的麵,還有一盤炸得焦黑的炸項圈,就知道有第二個人在,她穩了穩心神,看向朱成康的眼睛。
    那是一雙狼鷹般的輪廓,眉眼轉動間如毒藥般盯著人看,眸子的狠毒裏又帶了點魅力,當那雙薄唇微微一翹,整個人就會陰鷙又危險。
    “你的廚藝何時這麽好了。”
    平涼端起朱成康吃過的麵條,慢條斯理的吃起來,與周圍的景象格格不入。
    “還是這麽令我惡心。”
    朱成康微眯眼睛,終於吐出這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
    “所以,你恨我是嗎?”
    她說話時,煙火在夜空綻放,平涼的容貌在煙火的綻放裏透露詭異的妖豔,扭曲又讓人驚心動魄:
    “懷巷,既然我們注定不能相愛,那就應該相恨相殺。你恨我,也就代表你心裏有我,你心裏有我,就代表你愛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外麵傳來孩童的笑聲和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交織著,傳到賀景春的耳朵裏,令他起雞皮疙瘩。
    “連今日我和暗樁接頭你都知道,我裏頭有不少你的人。”
    一道深沉的聲音傳來,賀景春早就傻眼了,腦子裏完全無法思考。暗樁?接頭?自己還以為這裏是真的賣吃的,自己還當他是啞巴。
    我的老天奶,啊!!!!!!!
    要是剛才他發怒,把自己一刀砍了可怎麽辦,他突然慶幸自己命大。
    平涼站起身,甩了甩裙擺,從容道:“彼此。”
    她經過攤子的時候,突然一腳要踹開那攤子,朱成康知道她的脾氣,卻隻是站著不動,刀柄上的紅纓穗子還在滴血,肩膀卻微微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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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景春完全沒防備,就這麽大喇喇的和平涼縣主四目相對。
    他早嚇得張了嘴巴,呆若木雞的看著對方,而對方看著賀景春,實則在用餘光觀察著朱成康的舉動。
    他要是敢上來護著他,不管是男是女,她就一劍把他殺了!她把軟劍甩了下來,盯著賀景春的脖子。可朱成康卻是一動不動,隻看著自己,不在意這個人的性命。
    “我......我......”
    賀景春開口,才發現自己嚇得渾身篩糠,連話都說不囫圇,隻得認命的閉上眼睛。
    西八。
    朱成康則是沉聲道:“在這當小販,總得招呼客人。”
    平涼這才放下心來,收了軟劍,卻沒注意到朱成康肩頭微不可察地鬆了鬆。
    賀景春都不知道平涼縣主是何時走的,隻知道自己緩了許久才掙紮著起身,腿肚子還在打顫,那盞兔兒燈摔在地上,燈籠罩上了幾點血漬,在元宵的燈火裏顯得格外刺目。
    "方才多謝......"
    賀景春的話沒說完,就被遠處傳來的鑼鼓聲打斷。大鼇山的燈隊正往這邊行來,花燈的亮光隔著牆壁漂來,映得朱成康的眼睛裏全是晃動的金光。
    “砰!”
    後邊傳來巨響,賀景春轉身抬頭看,是煙花。
    一回頭看,不知何時,朱成康也不見了。
    此時巷外煙火又起,映著滿巷狼藉,那碗未吃完的麵條尚在案上,湯氣氤氳中,恍若一場驚魂春夢,唯有手背上被滾水燙出的紅痕,還在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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