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貪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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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家大廳隻剩下無數道灼熱又小心翼翼的目光,黏著在任無鋒那道挺拔如鬆的身影上。
    金碧輝煌的裝飾在真正的權勢麵前,瞬間褪去了浮華,隻餘下襯托的卑微。
    魔都的商賈名流們,方才還帶著矜持的優越感,此刻看向明茹玉的目光卻混雜著狂熱的豔羨與深深的忌憚。
    明承業臉上的血色在震驚褪去後,迅速被一種狂喜的潮紅覆蓋。
    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搶上前,對著任無鋒,也對著明茹玉,臉上堆砌滿笑容。
    明家當代家主聲音帶著一種誇張的、近乎痙攣的諂媚,道:“不曾想任公子對我家茹玉如此愛重!
    我明家明珠今日得逢知音,真是令我欣慰。”
    任無鋒牽住明茹玉的手,看著這位商人市儈模樣的明家家主,心中冷笑,麵上含笑點頭。
    明茹玉則輕咬著嘴唇,沉默不語。
    明承業轉頭厲聲對站在不遠處的傭人嗬斥道:“都愣著幹什麽!
    快把玻璃片收拾了,把地板清幹淨!
    要是弄傷了任公子和我家阿茹怎麽辦?!”
    明家眾人如夢初醒,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的木偶,迅速而惶恐地圍攏過來,臉上是訓練有素卻難掩貪婪的笑容,口中是搜腸刮肚的溢美之詞,簇擁著任無鋒走向那張象征著家族最高權力的紫檀木太師椅。
    平日裏明承業端坐其上睥睨眾生,此刻卻成了供奉這位真正巨擘的祭壇,椅麵被明家某個年輕有為的嫡公子用嶄新的金絲絨墊子反複擦拭。
    明茹玉的父親明承德,更是將“小人得誌”與“市儈貪婪”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那肥胖的身軀此刻爆發出驚人的敏捷,硬生生擠開擋路的族人,第一個湊到任無鋒身側。
    明承德那張與明茹玉有幾分相似卻因縱欲和貪婪而浮腫油膩的臉上,笑容諂媚得令人作嘔。
    他的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任無鋒昂貴的休閑西裝上:
    “任少!哎呀呀!
    真是…
    真是天大的喜事臨門!
    阿茹這孩子!
    打小就主意正!
    原來你兩早已情投意合,瞞得我們好苦!”
    他搓著肥厚的手掌,眼珠子像黏在了任無鋒這個金閃閃的金龜婿身上,聲音拔得又高又尖,唯恐滿場賓客聽不見:
    “我就說!
    我家阿茹是鳳凰命!
    天生的富貴!
    能得任公子您這樣的九天金龍垂青,那是我們明家祖宗十八代積的大德!
    燒了高香!
    以後小阿茹就是您的人了!
    任公子您想怎麽著就怎麽著!
    我們做父母的,一百個放心!
    一萬個支持!”
    他一邊唾沫橫飛地表忠心,一邊不忘用得意的眼神睥睨環顧,仿佛在炫耀自己生了個能攀上高高高高枝的“好女兒”。
    明茹玉在邊上,看著生父那副恨不得立刻將她剝光了獻上的醜陋嘴臉,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心髒,勒得她幾乎窒息。
    她原本沉浸在對任無鋒洶湧的愛意與失而複得的巨大歡喜中,
    迷糊在他為她當眾屈膝為她擦鞋、予她愛溺與地位尊重中,
    心中本如同野火燎原,熊熊燃燒。
    可父親這副貪婪卑賤、毫無尊嚴的模樣,像一桶冰水兜頭澆下,讓明茹玉心頭發冷,渾身顫抖。
    這份極致的歡喜與極致的羞恥在明茹玉心中激烈碰撞、撕扯,讓她眼眶灼熱,鼻尖酸楚,隻能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她望向任無鋒那俊逸出塵臉龐的目光,交織著濃得化不開的愛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希冀他不要因此看輕了她。
    她愛他,於是她自卑微到了塵埃裏。
    而任無鋒則微緊了緊明茹玉的小手,他示意霜降將另一張椅子平行著紫檀木太師椅放好。
    然後他側頭看向明茹玉,鬆開了握著她的手。
    明茹玉遲疑了一下,在自己男人鼓勵的眼神中,最終還是大著膽子在那張椅子上了坐了下來,掃望眼前的明家眾人。
    任無鋒這才在主位落座。
    落座前,他的姿態從容,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疏離。
    而落座後,任無鋒的神色就帶了微妙的變化,多了某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感。
    他的氣場強大而內斂,如同深海靜流,無需言語,便已讓整個喧囂的宴會廳徹底陷入一種屏息的寂靜,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他牢牢吸附。
    任無鋒無視了明承德蒼蠅般令人作嘔的聒噪,目光平靜地掃過明承業雙手捧上、價值連城的琺琅彩茶盞,隻微微頷首,並未碰觸。
    明承業親自斟滿香茗,臉上堆砌著最精明的笑容。
    他的腰彎得更低,聲音壓得極輕,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任公子,您與阿茹兩情相悅,這真是天賜良緣!珠聯璧合!
    隻是……”
    明承業頓了頓,仔細觀察著任無鋒深不見底的眼眸,才繼續道:“任氏乃巨無霸級的頂級門閥,規矩森嚴,底蘊深厚如淵海。
    阿茹這孩子,我們明家自然是傾盡心血教養,容貌才情不敢說冠絕魔都,也絕對是頂尖的,性子更是溫婉柔順,最是識大體。
    隻是明家根基淺薄,如同浮萍,實在不敢奢望大位,徒增公子煩擾……
    若能得公子垂憐,入得任氏門檻,在您身邊有個名分,安安穩穩,盡心侍奉公子,那便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也是我明家祖墳冒青煙的無上榮光了!”
    他話鋒一轉,圖窮匕見,道:“至於明家,願傾盡所有,甘為公子馬前卒,效犬馬之勞!
    隻求公子在合適的時機,稍稍提攜一二……”
    這是赤裸裸地將明茹玉當作攀附的階梯和交易的籌碼。
    入得任氏門檻,又明言不敢奢望大位,自是讓明茹玉做妾室、為“姨娘”的姿態。
    對比之前但求一個外室的念想,這無疑是更多更大的請求。
    巨頭任氏子弟的小老婆,而且還是任氏第一繼承人的小老婆,即使以明茹霜這樣明家嫡女的身份也是不夠格的。
    而以明茹玉庶女的出身,明家為她求做妾室、為“姨娘”,某種意義上就是癡心妄想。
    若不是剛剛見了任無鋒屈膝擦鞋的溺寵模樣,明承業絕不會生出如此非分之想。
    隻是——
    這種隱秘的事情不應該是在書房裏,兩三人密會的時候求請的嗎?
    哪有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去討論的?!
    女孩子家的臉皮,世家大族的臉麵不要的嗎?
    哦,也對啊,明家本來也不是什麽世家,終究就暴發戶而已——
    而明承業這老狐狸分明就是攜眾施壓!
    他料著以任無鋒對明茹玉的喜歡,投鼠忌器之下,絕不會當眾讓心愛的姑娘下不來台,顏麵掃地——
    很可能就能把這奢望的事情定下來了。
    然而,任無鋒最討厭的就是受人威脅。
    因此,明承業的話剛一說完,任無鋒的眼神就起了明顯的變化。
    而明茹玉本來紅潤歡喜的臉色也立刻變得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