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和口渴如同兩條無形的毒蛇，不斷啃噬著柳白的意誌和本就虛弱的身體。
    在那個陰暗潮濕的管道“巢穴”裏短暫休息後，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小寶，你待在這裏，或者在附近警戒。”柳白站起身，對趴在他肩膀上無精打采的壺小寶說道，“注意安全，有情況隨時叫我。”
    雖然壺小寶現在能量不足，大部分功能受限，但它對能量波動的感知還是比自己敏銳一些，至少能充當個簡易的“雷達”。
    “知道了知道了，老大你自己小心點。”壺小寶有氣無力地揮了揮小手，“別被人敲了悶棍，連累本大爺跟你一起餓死。”
    柳白沒理會它的毒舌，深吸了一口管道裏渾濁的空氣，再次鑽出那個隱蔽的入口，融入了齒輪之城邊緣的鋼鐵陰影之中。
    這一次，他的目標很明確——水和食物。
    根據之前粗略的觀察，他記得在西南方向，似乎有一片地勢較低的區域，那裏矗立著幾根格外粗大的、鏽蝕嚴重的金屬管道，其中一根好像還在微微滴漏著什麽液體。
    雖然直覺告訴他那裏的水絕對幹淨不到哪去，但在這種環境下，有的喝就已經是奢望了。
    柳白再次發揮出強大的潛行能力，利用各種廢棄物作為掩護，小心翼翼地避開可能存在危險的區域和零星活動的拾荒者。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他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正如他所料，那是一片散發著濃烈鐵鏽味的低窪地。幾根如同史前巨獸肋骨般的巨大管道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裏，其中一根管道的中段有一個明顯的破損口，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漏著渾濁的液體。
    地麵上已經形成了一個小水窪，水麵上漂浮著油汙和不知名的絮狀物，顏色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安的黃褐色。
    “……”柳白看著這灘“鏽蝕之泉”，胃裏一陣翻騰。
    這玩意兒……真的能喝？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從地上撿起一塊相對幹淨的破布天知道是從什麽東西上掉下來的），又找了些碎石和沙子，試圖搭建一個極其簡陋的過濾裝置。
    忙活了半天，過濾出來的水依舊渾濁不堪，隻是少了一些明顯的懸浮物。
    柳白聞了聞，一股濃重的鐵鏽味和淡淡的化學品氣味直衝鼻腔。
    他閉上眼睛，捏著鼻子，視死如歸般地喝了一小口。
    “咳咳咳！”
    難以言喻的怪味瞬間充斥口腔，仿佛吞下了一口混合著鐵鏽、機油和消毒水的液體，又苦又澀，還帶著一絲詭異的甜膩。
    柳白差點當場吐出來，但強烈的求生欲還是讓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吧，至少……解渴了那麽一點點。
    他不敢多喝，用一個撿來的、破舊的金屬水壺裝了小半壺“過濾”後的鏽水，準備帶回去給壺小寶。
    解決了飲水問題暫時），接下來就是食物。
    柳白開始在水源地附近仔細搜尋。這裏的環境相對潮濕，或許能找到一些……能吃的東西？
    很快，他在一些背陰的、布滿苔蘚的金屬壁角落，發現了一些暗綠色的、如同皮革般堅韌的“地衣”。
    這玩意兒他在之前的廢棄工廠裏也見過，當時沒敢嚐試。現在，饑餓感壓倒了一切。
    他撕下一小塊，猶豫著放進嘴裏嚼了嚼。
    口感……難以形容。像是混合了泥土、鐵鏽和某種植物的苦澀味道，而且極其堅韌，嚼了半天也嚼不爛。
    “……”柳白麵無表情地將地衣咽了下去。
    好吧，這玩意兒大概……能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纖維素？聊勝於無。
    他又采摘了一些，順便在附近翻找。運氣還算不錯，在一堆廢棄的線路板下麵，找到了一小塊拳頭大小的、似乎是某種機械核心的散熱片，上麵還殘留著一點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樞力波動。
    這玩意兒……或許能換點東西？
    柳白將散熱片和地衣都收好，決定前往之前看到的、拾荒者相對集中的區域碰碰運氣。
    那是一片由大型廢棄倉庫改造而成的簡陋聚集點，靠近城市邊緣的一條主幹道雖然也破爛不堪）。遠遠就能聽到裏麵傳來的喧嘩聲和金屬敲打聲。
    柳白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外圍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暗中觀察。
    聚集點裏大概有幾十個拾荒者，大多穿著破爛的衣物，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些粗糙的機械改造痕跡。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在處理撿回來的“垃圾”，有的在用簡陋的工具修理著什麽，還有的則在進行著交易。
    交易的方式五花八門。
    有人用幾塊還能用的齒輪換了一小袋灰糊糊的合成食物；有人用一截完好的金屬管子換了幾發劣質的弩箭；還有人用幾枚刻著齒輪圖案的粗糙金屬片大概就是齒輪幣）買了一小瓶渾濁的液體可能是酒，也可能是別的什麽）。
    整個過程充滿了警惕、試探和討價還價，偶爾還會因為一點小摩擦而爆發出激烈的爭吵甚至肢體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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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白默默觀察了一會兒，心中大致有了數。
    這裏的規則很簡單——價值決定一切，拳頭是維護價值的保障。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塊散熱片緊緊攥在手裏，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目標。
    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一個角落裏，一個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錘子敲打著什麽的瘸腿老頭身上。
    這老頭看起來年紀很大了，滿臉皺紋，眼神渾濁，但偶爾閃過的精光卻顯示他並不像表麵那麽簡單。他穿著一身油膩膩的皮圍裙，一條腿是簡陋的、吱呀作響的機械假肢。
    與其他拾荒者的焦躁和警惕不同，他顯得相對平靜，自顧自地忙活著手裏的活計，似乎對周圍的混亂並不在意。
    就他了。
    柳白整理了一下破爛的衣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個剛從礦坑裏爬出來的難民雖然實際上差不多），然後朝著老頭走了過去。
    他的靠近立刻引起了老頭的警覺。老頭停下手中的活，抬起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柳白。
    “有事？”老頭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柳白沒有廢話，直接攤開手掌，露出了那塊散熱片：“換點吃的，或者……齒輪幣。”
    老頭渾濁的眼珠在那塊散熱片上掃了一眼，又看了看柳白，似乎在評估他的價值和危險性。
    過了幾秒，老頭才慢悠悠地開口：“成色一般，核心能量回路有損傷，最多……值三枚齒輪幣。”
    柳白心中一動。這老頭一眼就看出了門道？看來不是普通人。
    他不動聲色道：“我要食物。”
    老頭從旁邊一個布袋裏摸索了一陣，掏出兩塊黑黢黢的、磚頭一樣的合成餅幹：“兩塊這個，再加一枚齒輪幣。”
    柳白看著那兩塊堪比石頭的餅幹，嘴角抽了抽。這玩意兒確定能吃？
    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成交。”他將散熱片遞了過去。
    老頭接過散熱片，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將兩塊餅幹和一枚鏽跡斑斑的齒輪幣扔給了柳白。
    柳白接過東西，沒有停留，轉身便迅速離開了這個聚集點。
    直到遠離了人群，回到了相對安全的廢墟陰影中，他才鬆了口氣。
    第一次“交易”……雖然被坑了點，但總算成功了。
    他看著手裏的兩塊硬邦邦的餅幹和那枚冰冷的齒輪幣，心中百感交集。
    想他堂堂……記憶空白）……竟然淪落到用一塊破散熱片換兩塊石頭餅幹的地步。
    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將其中一塊餅幹收好，準備帶回去給壺小寶估計又要被嫌棄死），然後拿起另一塊，用力掰下一小塊，塞進嘴裏。
    果然……又幹又硬，還帶著一股怪味。
    但這一次，柳白沒有再皺眉。
    他麵無表情地咀嚼著，將這難以下咽的“食物”一點點吞下。
    這是生存的滋味。
    他必須盡快適應，然後……變得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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