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公社大院，陷入寂靜。
    高新勝微眯著雙眼，似笑非笑，溫聲詢問。
    “你們之前都認識？”
    宋廉達性格張揚，唐瑤瑤十分不喜，當即邊指邊說。
    “高書記，不是，我和錢慧慧是朋友，秦青川和鄭明亮是發小，他們六個一起的。”
    馬平福大概六十歲出頭，嘴角帶著笑，自顧自吸了口煙袋鍋子。
    “高娃子，這不挺好麽，兩個女娃娃和那兩個後生額帶走，剩下六個跟著德寶。”
    說完，特意看向張德寶，笑眯眯一聲。
    “德寶，遠來是客，可不能怠慢嘍。”
    張德寶眉梢一挑，笑嗬嗬點頭。
    “放心吧，馬老哥，年年來知青，額知道該怎麽做。”
    三言兩語，知青分配定下，至於宋廉達的提議，恍若未聞。
    秦青川側目，瞄了一眼，暗暗腹誹。
    這家夥真是頭鐵，冷著臉給誰看呢？
    初來乍到，鋒芒畢露，可不是好事。
    也不想想，年年來知青，總有心比天高的主，公社和大隊沒點手段，怎麽能鎮得住？
    能當大隊長，哪有善茬，壓根不用自己動手，稍稍點撥兩句，老知青那一關就不好過。
    知青下鄉本就要闖三關，你倒好，沒活硬整，非要找不自在。
    ……
    微微搖了搖頭，又看向馬平福。
    那一聲高娃子，輕描淡寫。
    那兩句吩咐，不容置疑。
    再看高新勝和張德寶，隱約間，透露著幾分恭敬。
    先鋒公社，馬平福馬大爺，地位貌似很高。
    鄉下生活，最少一年。
    要想過得好，送上門的大腿，絕不能錯過。
    ……
    打定主意，從兜裏摸出一包大前門，給三位領導挨個散了一根。
    “領導，先抽根煙。”
    隨後，看向馬平福。
    “馬大爺，我叫秦青川，這是我發小鄭明亮，剛才說話的是唐瑤瑤，她旁邊是錢慧慧。
    咱們怎麽回大隊，您老盡管吩咐，我們做下準備，您抽根煙，差不多就能出發。”
    三人接過煙，不禁特意打量幾眼。
    馬平福點好煙，狠狠吸了口，笑嗬嗬一指。
    “那邊角落，不停亂動的倔驢，就是咱們大隊的，你們把行李放上去吧，等下趕車回去。”
    “得嘞。”
    秦青川應和一聲，揮手示意。
    “來，亮子，搬行李。”
    鄭明亮當即點頭，“好嘞，三哥。”
    哥倆動作麻利，連同唐錢二女的行李，全部搬上架子車，用麻繩捆紮好，牽著驢車出了公社，停在路邊等著。
    幾分鍾後，馬平福背著手，慢悠悠出來，“都上車吧。”
    秦青川抓住韁繩，笑嗬嗬一聲。
    “馬大爺，前麵風大，我來吧，您靠著行李給指路就行。”
    馬平福眉梢微揚，爽朗笑問。
    “後生娃，這頭倔驢可不好駕馭，你能不能行？”
    秦青川咧著嘴，暗暗捧了句。
    “這不是還有您呢麽，有您坐鎮，問題不大。”
    馬平福頓了頓，也沒堅持，拄著車架跳上車。
    “驢和驢不一樣，這頭倔驢倒是聽話，拿起韁繩，輕輕晃晃，盡量別打到驢肚子，往前喊駕，停下喊籲，往左喊嘚，往右喊喔……”
    聽完細致教學，秦青川哪怕沒趕過驢車，也頓時信心倍增，瞥見都已經坐好，抓住韁繩，輕輕一晃，同時大喊了一嗓子。
    “駕。”
    許是用力過猛，韁繩打到了驢肚子，毛驢吃痛，猛地一跑，架子車狠狠向前，車上六人也跟著前後搖擺。
    鄭明亮忙不迭抓好車架，忍不住嘟囔。
    “哎呦，我的三哥，慢點，再給我摔下去。”
    秦青川略顯尷尬，連忙抱歉。
    “對不住啊，各位，我和毛驢兄弟，也是第一次合作，有些生疏。”
    鄭明亮雙眉緊鎖，很是無語。
    “三哥，你咋回事，竟然和毛驢稱兄道弟，我懷疑你在罵我。”
    錢慧慧穩住身體，咯咯直樂。
    “就是，一頭畜生，你可真讓我們大開眼界。”
    秦青川撇撇嘴，不以為然。
    “你們懂個錘子，在鄉下，毛驢比你們重要，它能拉貨，你們行麽，它能犁地，你們行麽？
    說句難聽的，要是勝利大隊樂意，用一頭毛驢換你們仨，馬大爺肯定不會含糊。”
    一時之間，鄭明亮三人啞口無言。
    馬平福哈哈大笑。
    “不錯，德寶要是樂意，額立馬把你們送過去。”
    說完，拿著煙袋鍋子，磕了磕秦青川胳膊。
    “後生娃，你倒是拎得清，在農村待過？”
    “沒有，就是聽說過。”
    秦青川嘴角噙著笑，轉而又恭敬一聲。
    “馬大爺，剛才給您介紹過，我叫秦青川，您喊我三兒就成，家裏長輩都這麽叫。”
    馬平福抬手一指，“等下路口往南拐。”
    說完，不住點頭。
    “三兒，不得不說，你這娃心態不錯。”
    秦青川眉梢一挑，嘿嘿一笑。
    “馬大爺，您捧了，別看都說我們是知識青年，到了咱鄉下，全是門外漢，往後幹農活，有的學呢，不抱著學徒心態，自己難受，大隊也不舒服，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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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平福很是認同，不住點頭。
    “這話倒是沒毛病，城裏和鄉下區別可不小，就比如下地幹活，全憑蠻勁，撐不了兩三天，得有節奏……”
    耐心聽完，秦青川立馬跟上。
    “所以啊，往後您老可得多多指點。”
    馬平福眼睛一瞪，輕哼一聲。
    “還用你這娃說，以後有啥不懂，盡管找額。”
    “那成，以後少不了打擾您，您可不能嫌煩。”
    秦青川樂樂嗬嗬開個玩笑，把兜裏多半包大前門遞了過去。
    “您老抽根煙，再給講講咱們大隊吧。”
    馬平福也沒推辭，彈了彈煙盒，倒出一根，自顧自點上。
    “煙是好煙，就是沒勁。”
    評價一句，轉而徐徐介紹。
    “咱大隊總共四十六戶，基本都姓馬，除開個別戶，都是同一個老祖宗，在先鋒公社也算小村子，沒有水井，沒有磨坊，全靠前馬大隊。”
    秦青川微微挑眉，狐疑詢問。
    “到前馬大隊拉水、推磨，人家能樂意？”
    馬平福狠狠吸了口煙，撇撇嘴。
    “咋不樂意？不說公社有要求，即便沒有，幾百年前，兩個大隊還是一家人呢。”
    秦青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又問。
    “以後在大隊，需要注意什麽？”
    馬平福斟酌片刻，嘖吧著嘴，歎了口氣。
    “有個寡婦，帶著個八歲男娃娃，過得比較困難，你哪怕發善心，也要注意保持距離，別讓人傳閑話。
    另外，老六家傑娃子，滿嘴跑火車，沒一句實話，他要是敢騙你，你直接來找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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