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整體嵌在土內，窯頂呈圓拱形，窯臉西邊有門洞，另外半拉，下麵一米出頭的土方，上有窗戶，窗格都是報紙糊的。
    秦青川拎著行李，撩開門簾，大步而入。
    一股暖流，撲麵而來，視線也變得暗淡。
    窯內寬不到四米，進深約八米，左邊過道，右邊火炕。
    火炕貼著窯臉和東牆，大概寬兩米，長四米，最裏麵連著灶台。
    緊挨灶台有床鋪蓋，想來是黃世強的。
    再往回看，一張炕桌，桌上放著一盞煤油燈。
    住宿條件雖然差勁，至少比想象中要好。
    秦青川眉峰微揚，揮手示意。
    “亮子，雍州天寒，門窗肯定漏風，咱倆也挨著炕桌吧，”
    “得嘞，三哥，你挨著炕桌，我睡外麵……”
    鄭明亮話未說完，秦青川抬手虛攔。
    “別，你睡裏邊，我比你扛凍。”
    鄭明亮不禁一怔，隻當三哥照顧自己，差點感動哭了。
    哪裏知道，秦青川是受不了屋內怪味，想著挨著門窗能好點。
    其實也不怪黃世強，雍州缺水，喝的都不夠，更別提洗澡洗腳洗衣服。
    鋪蓋收拾好，鄭明亮拎著布兜，就往深處走。
    “三哥，這邊有不少木箱，你說是隊裏的，還是黃哥的？”
    “你啊，黃哥不在，別亂動，等他回來，問問再說。”
    秦青川說著，順手將布兜扔向鋪蓋。
    “走吧，出去等等，讓人家幫忙拉糧食，咱們坐著可不像話。”
    ……
    二人正往院外走，先是一聲驢叫，緊接著，黃世強趕著車回來。
    “來來來，一人兩袋，六十斤不多不少，明天帶你倆去隊部，找建國哥簽字，我代簽不作數，先卸到地下，我得抓緊還驢車。”
    秦青川立馬上手，同時連連表示感謝。
    “黃哥，得虧有你，真不誇張，讓我們自己來，還不知道耽誤多少時間呢。”
    鄭明亮也咧著嘴，跟了句。
    “就是，以後住在一個屋，有用得著，你盡管開口。”
    黃世強滿臉笑眯眯，連連擺手。
    “客氣嘛啊，就衝你倆喊聲黃哥，也該幫忙。”
    說完，也幫著往下搬，待全部提溜下來，牽著驢車掉頭。
    “我去還車，還得安置毛驢，需要不少時間，你倆搬完先找巧雲。”
    “得嘞。”
    ……
    二人將自己的搬進東窯，緊接著，又給唐瑤瑤和錢慧慧送了過去。
    不得不說，哪怕條件有限，女人屋內也比男人幹淨，至少怪味要清淡不少。
    田巧雲正在揉麵，唐瑤瑤和錢慧慧二女，蹲在地上燒火。
    秦青川放好麵袋，隨意瞄了眼。
    陶盆中，高粱麵團微微發紅，而且看樣子，磨得也沒那麽細。
    “田姐，您這是準備做高粱麵條？”
    田巧雲手上動作不停，笑了笑。
    “是啊，難得奢侈一把，往常可不敢。”
    唐瑤瑤抬起頭，耷拉著臉。
    “三哥，你還不知道吧，剛才田姐說，沒有煤球，隻有羊糞蛋，燒火全靠它。”
    錢慧慧撇撇嘴，滿臉不高興。
    “而且特別缺水，我和瑤瑤想洗漱，田姐說不敢浪費，要不然明天就沒得喝了。”
    秦青川早有預料，下意識低頭一瞥。
    二女中間放著藤筐，裏麵全是曬幹的羊糞蛋。
    唐瑤瑤秀眉微蹙。
    “怎麽，別告訴我，你連羊糞蛋都不認識。”
    秦青川微微搖頭，嘴角露出一抹壞笑。
    “那倒不是，就是想不通，你倆明知道缺水，居然用手抓，不能拿個木板，或者小鏟子麽？想想吧，等下吃飯，連手都沒法洗，那味道……嘖嘖嘖……”
    鄭明亮嘿嘿一笑，順著話茬，又補了句。
    “沒事，沒事，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二女一怔，齊齊低頭看著雙手，緊接著狠狠拍了拍，又放到鼻子前，嗅了嗅。
    田巧雲見狀，不禁一樂，笑嗬嗬寬慰。
    “沒那麽嚴重，等下把毛巾沾濕，好好擦擦就行，剛才不過是提醒你倆，要懂得節約用水。”
    二女苦著臉，顯然還有些耿耿於懷。
    秦青川正無聊，眼見有樂子，當即開始補刀。
    “做好心理準備，不僅缺水缺糧，羊糞蛋也缺。”
    瞥見二女滿臉詫異，努嘴示意。
    “不信問田姐，門外枯枝爛木頭，以及羊糞蛋，那都是去年從山上，一顆一顆撿回來的。”
    “啊？”
    錢慧慧驚呼一聲，猝然看向田巧雲。
    “田姐，這是真的？”
    田巧雲歎了口氣，不答反問。
    “不撿冬天怎麽過，硬扛麽？”
    鄭明亮皺著眉，撓了撓後腦勺。
    “大家都去撿，山上有那麽多麽？”
    田巧雲已經擀好麵條，正在往鍋裏下。
    “有啊，咱們大隊比較少，也才大幾十隻羊，周圍其他大隊，少說一二百隻，平時放羊，那都是一片一片的。”
    唐瑤瑤桃花眼一眯，忍不住感慨。
    “已經做好準備，來了肯定要吃苦，萬萬沒想到，還是有些低估，艱苦程度遠超預期啊。”
    秦青川嘴角微揚，悠然一聲。
    “放心吧，沒那麽嚴重，頂多是，上廁所沒有紙，糧食不夠吃，調料不夠用，上工忙不停，回來不想動……”
    話音剛落，鄭明亮一臉呆滯。
    “啥，三哥，真的假的？”
    田巧雲下好麵條，拿著漏勺攪了攪，含笑搖頭。
    “後麵說得沒毛病，衛生紙還是有的，公社就能買到，就是有些貴，一卷一毛五，女士專用一包一毛七。”
    唐瑤瑤嘟著嘴，嬌哼一聲。
    “秦青川，你不是說，讓叫你三哥，你罩著我和慧慧麽，現在倒好，居然嚇唬人。”
    錢慧慧立馬跟上，“就是，你就是大騙子，大混蛋。”
    “別慌，這聲三哥，保證不虧。”
    秦青川爽朗大笑，旋即笑問。
    “田姐，去前馬大隊挑水，有時間限製麽？”
    “那倒沒有，不過，單程四裏路，光路上，一個來回，怎麽也得四十分鍾，這還不算排隊打水，總之，沒有一小時，跑不了一趟。”
    田巧雲說著，想到什麽，挑眉反問。
    “你想明天去挑水？”
    秦青川攤了攤手。
    “不然呢，她倆一聲三哥，我得當得起嘛，等黃哥回來，和他商量商量，明天給帶個路……”
    話未說完，黃世強塌著腰，走了進來。
    “帶路，帶什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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