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
    秦青川心中一動，笑著頷首。
    “唐爺爺要回來？那成，過幾天，我來拜早年。”
    唐敬賢淺笑提醒。
    “嗯，老爺子喜歡下棋，愛喝酒，回來應該住在大院招待所，你二十七過來，陪著殺兩盤，喝點酒，留個好印象。”
    “好，九點準時到。”
    ……
    離開唐家，秦青川二人，直奔南鑼鼓巷。
    此時，夜空漆黑如墨，路燈昏黃，勉強撐起一朵朵光斑。
    街上，行人寥寥無幾。
    更多的是小年輕，三五成群，勾肩搭背，東遊西蕩。
    偶有女同誌騎車路過，更有甚者，肆無忌憚，吹起嘹亮的流氓哨，引來同伴起哄、大笑。
    弱燈，黑夜，青年，哨聲，歡笑……
    秦青川見狀，不禁搖頭歎息。
    “大批知青回城，又沒個正經事，還真成了不穩定因素。”
    旁邊，鄭明亮沒聽太清，側目詢問。
    “三哥，你說啥？”
    秦青川回過神，笑著搪塞。
    “嗐，沒啥，回去給曉玲說說，注意安全，天黑最好不要出門。”
    鄭明亮點頭，想起什麽，咂著嘴，附和一聲。
    “好，最近半年多，真是不安生，10月份火車站爆炸，前段時間，聽說有人打群架，都動起了家夥，場麵亂成了一團。”
    “所以啊，女孩子出門更得注意。”
    ……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不知不覺，回到南鑼鼓巷。
    臨到蓑衣胡同口，鄭明亮又有些發怵。
    “三哥，我心裏毛毛的，回去怕說漏嘴。”
    秦青川笑著安撫。
    “就當沒這檔子事，隻要記住一點，分配到書店實習，前期要去外地出差，其他的權當你也不知道。”
    “這……能行麽？”
    “肯定行，這叫自我暗示，你自己都認為是真的，才能守住。”
    ……
    秦家。
    踏入房門，屋內彌散著飯香，燈光昏黃，灑在眾人臉上，映出溫馨。
    率先迎接秦青川的，仍舊是小業子，蹦蹦跳跳，衝上前，抱住大腿，就開始撒嬌。
    “三叔，你可算回來了，我在學校特別聽話，你給我買炮仗好不好？”
    秦青川抬手，揉了揉小家夥腦袋，眼中滿是寵溺，很是幹脆。
    “買，明後天就去。”
    小業子抹了一把鼻涕，嘿嘿直樂。
    “太好了，三叔，你最好了，比我媽都好。”
    童言童語，引起笑聲陣陣。
    和家人打完招呼，秦青川拍著雙手，從王熙鳳懷裏，接過小侄女，扮著鬼臉，擠眉弄眼。
    “小然然，想沒想三叔？”
    小丫頭將近兩周半，先是怯怯，旋即放鬆，伸出小手，扒拉著秦青川下巴胡茬，糯糯一聲。
    “想三蘇。”
    秦青川隻覺萌得不行，當即抖著眉毛，咧嘴一笑。
    “真乖，明天三叔帶你去買糖，大白兔。”
    “好呀，好呀，我要次。”
    小業子不甘示弱，脆生生一句。
    “三叔，還有我。”
    已至年關，不清楚秦青川兄妹，什麽時候回來，最近幾天，家裏開飯都比較晚，眼下人齊，幾個女眷，忙活著端菜上桌。
    李春萍放下一盤豬肉燉粉條，瞪了小業子一眼，笑著提醒。
    “三兒，別老慣著，一天天就知道瘋玩……”
    秦青泉咧著嘴，開了個玩笑。
    “小業子有三兒撐腰，性格也跟三兒小時候一個樣兒……”
    話音未落，楊桂芳端著饅頭走來，狠狠剮了秦青泉一眼。
    “像三兒不好麽，像你大哥悶葫蘆似的？就要像三兒，以後也考大學，也考北大。”
    秦曉溪展顏而笑，衝著小業子一挑眉。
    “來，小業子，給姑姑說，以後考北大，還是清華？”
    小業子古靈精怪，誰也不得罪。
    “都考，都考，你們開心就好。”
    ……
    隨著秦滿倉拿起筷子，揮手示意，大家邊吃邊聊。
    秦青泉叨了口菜，咂著嘴，含糊不清詢問。
    “三兒，確定沒，到哪兒實習？溪丫頭說是表現好，學校讓繼續讀碩讀博呢。”
    “謔，這麽厲害？”
    秦青川不禁挑眉，轉而看向秦曉溪。
    “什麽專業？”
    秦曉溪捋了下耳邊秀發，盈盈一笑。
    “微電子學與固體電子學，三哥，你了解麽？”
    秦青川剝好雞蛋，掰了塊蛋白，小心翼翼吹了幾下，遞到懷裏小然然嘴邊。
    “嗯，集成電路，微電子元件之類，未來肯定是機械化、科技化，作為核心環節，大有可為。”
    秦曉溪薄唇微揚，笑著點頭。
    “對啊，我們班導也這麽說，那三哥你呢，經濟學，有沒有機會去計委、商務部，或者經委？”
    秦青川沒多解釋，笑著打了個哈哈。
    “應該差不離，三選一吧。”
    二人聊的，楊桂芳聽不懂，忍不住絮叨起來。
    “實習分配，咋還有前有後，那瑤瑤呢？眼瞅著就要工作，你倆怎麽計劃的？結婚的話，我和你爸得早點準備，指望單位分房，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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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題跑偏，令秦青川哭笑不得。
    “媽，還上學呢，著什麽急，回頭再說。”
    秦青泉撇撇嘴，顯得煞有其事。
    “三兒，還是提前準備吧，你是不知道，就咱周邊，一間房已經上千，而且還買不著。”
    秦青川眉梢一挑，笑了笑。
    “絕大部分人，住房都是公房，根本不允許買賣，即便有私下交易、鑽空子，也不會太多，隨著大批知青回城，肯定是物以稀為貴，很正常。”
    秦滿倉放下筷子，口吻頗為鄭重。
    “所以啊，咱也得抓緊，誰知道往後會不會更難。”
    說著，話鋒一轉。
    “這麽多年，啥都要票，我和你媽也沒怎麽花，像收音機、電視機，咱也沒買，小三十年下來，也攢了不少，有個大幾千吧，等你結了婚，也能了樁心事。”
    秦青川不由得眉峰輕挑，瞥了眼數十年未曾變過的家具，瞄了眼秦滿倉粗糙的手，以及打著補丁的衣服，心底深處，猝然被撥動。
    任何年代，除去極個別，父母對孩子的愛，總是無私，而又麵麵俱到。
    前世，月薪三千的父親，省吃儉用，為兒子結婚，買上百平婚房，甚至還要按揭還款。
    而有太多孩子，既要美式自由，又要中式寵愛，卻沒有該有的獨立，以及應有的孝道，索取太過隨意、天經地義，甚至理直氣壯。
    畸形價值觀，誰的錯？
    歸根結底，資本惡意推動，導致攀比成風，導致年輕人哪怕拚盡全力，也不得不掏空三代錢包。
    而這，或許正是上天眷顧，得以重來的意義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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