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謝家女兒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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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
    謝縱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積塵簌簌落下。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鐵鉗般的手攥住碧桃的肩膀。
    “再說一遍!阿妤去哪兒了?”
    碧桃被捏得臉色發白,卻仍挺直脊背:“小姐去北境了,她說要去幫戚家軍製‘繞指柔’。”
    謝縱這兩日從北境的戰報中才知曉‘繞指柔’的存在。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大利器,竟然與謝清妤有關。
    “荒唐!” 謝縱暴喝一聲,猛地甩開碧桃。
    腰間的玉佩撞在桌角,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他轉身抓起牆上的長劍,劍鞘摔在地上發出悶響:“備馬!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反了天的敢帶她去戰場!”
    碧桃見狀,立即擋在門口,雙手死死抵住門板。
    “指揮使!小姐臨行前有信!”
    謝縱充耳不聞,揮掌便劈向她咽喉。
    碧桃側身避開,衣袖被劍氣割開一道口子,卻仍不退讓。
    “小姐留了信給您。”
    “讓開!” 謝縱眼中血絲密布,招式愈發狠辣。
    掌風擦著碧桃耳畔掠過,她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又迅速翻身躍起,卻被謝縱扣住手腕。
    骨骼錯位的劇痛襲來,碧桃疼得冷汗直冒。
    仍嘶聲喊道:“信在我懷裏!小姐說,說您看完就會明白!”
    謝縱的動作僵在半空。
    喉間泛起鐵鏽味,他猛地鬆開手,接過那封被揉得發皺的信。
    火漆封印上的蓮花圖案還帶著溫度,謝縱顫抖著展開信紙。
    謝清妤娟秀的字跡躍入眼簾:“父親大人膝下,敬稟者...”
    當您讀到這封信時,女兒或許已在奔赴北境的路上。
    提筆落字間,滿心皆是愧疚與不舍。
    可每當想到霞穀關百姓的哭喊、戚家軍將士的鮮血,女兒的手便無法停下。\"
    墨跡在此處暈染開來,似有淚痕劃過。
    \"我雖不在您的膝下長大,但自小便聽聞百年世家謝家,是如何有風骨。
    作為謝家兒女,身上流淌著謝家的血脈,阿妤自該以振興謝家為己任。
    如今北境告急,正是女兒踐行家訓之時。
    女兒雖為女子,卻也能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讓天下人知曉,謝家的榮耀從未黯淡。\"
    寫到此處,字跡明顯淩亂了些,似是情緒難平。
    \"女兒也知此去凶險。但女兒更知,若此刻退縮,餘生都將在悔恨中度過。
    請您放心,小季大人已安排精銳暗衛隨行,我定會小心再小心。
    隻是想到要讓您為我憂心,心中便如刀絞。\"
    信紙最後,字跡又恢複了工整:\"京都局勢複雜,宣武大將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另還有南詔在一旁虎視眈眈。季郎心懷天下,卻獨木難支。
    父親,求您看在女兒的份上,助他一臂之力。
    待北境戰事平定,女兒定當速速歸來,膝前盡孝。\"
    讀完信,謝縱隻覺胸腔中翻湧著熱浪,眼眶酸澀難忍。
    他從未想過,在謝清妤溫婉的表象下,竟藏著如此熾熱的家國情懷與堅韌的意誌。
    手中的信紙微微發顫,仿佛還能感受到她落筆時的糾結與堅定。
    “好... 好個謝家女兒。” 謝縱喃喃自語,踉蹌著跌坐在太師椅上。
    劍柄硌得大腿生疼,他卻渾然不覺。
    胸腔中翻湧著熱浪,有驕傲,有心疼,更有深深的自責。
    他以為將謝清妤護在身後就是愛,卻不知她渴望與他這個父親並肩。
    他緊緊攥著信紙,仿佛這樣就能抓住謝清妤的手。
    良久,才喃喃道:“我的阿妤,你真令父親驕傲。”
    “義父” 謝英年欲言又止。
    謝縱抬手打斷他,信紙在掌心攥成一團,又被他小心翼翼撫平。
    他望向窗外晴朗天空,聲音裏帶著釋然與驕傲。
    “備車,去季家。我謝家的女兒在邊關抗敵,我這個做父親的,總不能拖了她的後腿。”
    季府府門前,謝縱利落下馬。
    清風閣書房內,季回安正對著北疆輿圖沉思。
    聽見腳步聲抬頭,迎上謝縱深沉如淵的目光。
    兩人對視的刹那,空氣仿佛凝結。
    謝縱的眼神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對季回安的怨懟,卻偏偏壓著一股難以察覺的欣賞。
    他終究沒像昨日在謝府那樣暴跳如雷,隻是抬手撣了撣肩頭落雪,動作帶著幾分刻意的平靜。
    季回安心中微顫,立刻明白是謝清妤那封信起了作用。
    想起昨夜她伏案寫信時專注的側影,指尖不自覺地蜷縮。
    阿妤總是這樣,哪怕要奔赴最危險的戰場,也要先替他周全。
    “派去北境護著阿妤的人手可夠?” 謝縱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踱步到書案前,目光掃過攤開的戰報,眼角餘光卻死死盯著季回安的反應。
    季回安微微躬身,姿態放得極低:“謝指揮使,北境局勢瞬息萬變。
    為保萬無一失,還望您能撥些精銳相助。”
    他說得誠懇,眼底卻藏著擔憂。
    阿妤深入險境,多一份力量,她便多一分生機。
    謝縱聞言仰起下巴,鼻孔裏哼出一聲冷笑:“自然會。”
    他頓了頓,突然話鋒一轉,“六皇子那邊,需不需要人護著?”
    這話問得生硬,卻讓季回安心中一暖。
    他立刻拱手謝道:“若能得玄衣衛相助,實在是解了燃眉之急!”
    “別誤會。” 謝縱猛地轉身,披風掃過案上狼毫,墨水濺在輿圖邊緣。
    “我是看在阿妤的份上才出手。你把她送去北境,這筆賬我可沒打算這麽輕易揭過!”
    說罷,他甩袖便走,靴跟踏在青磚上的聲響越來越遠。
    季回安立在原地,望著謝縱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動。
    直到金祿輕聲道:“謝指揮使嘴上不饒人,心裏到底還是疼縣主。”
    季回安這才回過神,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謝縱的別扭與妥協,何嚐不是一個父親笨拙的愛?
    他也慶幸,有人同他一般毫無保留地愛著阿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