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虎跳峽遇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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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漫進書房,將季回安的身影拉得老長。
投在北疆輿圖上,恍若一幅剪影畫。
金祿望著自家少主負手而立的背影,終於忍不住開口:“少主,咱們的暗衛已護得六皇子周全,何須...”
“嗯?”季回安抬手打斷,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指尖輕撫過輿圖上“霞穀關”的標記,那裏還留著謝清妤昨日畫下的紅圈。
“你以為謝指揮使為何突然願意相助?”
金祿一愣,隨即恍然。
想起謝清妤臨行前那封信,想起謝縱今日雖態度倨傲卻主動提議護佑六皇子。
心中頓時明了。
可他仍不解:“但以我們的人手...”
“這是阿妤的心意。”季回安轉過身,日光映得他眼底泛起柔光。
“她在信中求謝指揮使相助,為的不隻是北境戰局,更是想讓我無後顧之憂。”
他頓了頓,喉結微微滾動,“金祿,你可知?
有人這般記掛著你,事事為你周全,是何等珍貴?”
金祿張了張嘴,終究沒再勸。
隻見季回安低頭輕笑,那抹笑意帶著幾分甜蜜,幾分欣慰。
與往日運籌帷幄的冷峻判若兩人。
可下一刻,季回安又恢複了冷靜:“不過,暗衛不可撤。
玄衣衛明麵上保護,你們便隱在暗處。
務必確保六皇子萬無一失,且不可讓謝指揮使察覺。”
“這...”金祿苦著臉,隻覺肩上擔子更重了。
先前隻需盯著六皇子安危,如今還得防著玄衣衛,兩頭不能出錯。
可再看季回安,竟負手踱步,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哪有半分憂心忡忡的模樣?
金祿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好在心中默默盤算著如何調配人手。
——
再說謝清妤,馬車疾馳了好幾日。
朔風卷著沙礫抽打在車簾上,發出劈啪聲響。
謝清妤掀起簾角,望見遠處嶙峋的山岩如猛虎蹲踞。
壁立千仞間隻一道仄徑蜿蜒,原來是虎跳峽到了。
連日車馬勞頓,她鬢角已沁出薄汗,卻仍抬手理了理微亂的鬢發。
指尖觸到發間那支季回安送的白玉簪,心下稍定。
“縣主,先喝口水吧。” 女影衛朱棠翻身下馬,從腰間解下水袋。
她跟隨季回安多年,在京都見慣了深閨嬌娥。
卻從未想過謝清妤這樣的千金小姐,竟能在顛簸路途中與暗衛們同啃幹糧、共宿破廟,從未皺過一次眉。
此刻見她眼尾雖有倦意,神色卻依舊從容,朱棠遞水的手便多了幾分恭敬。
“前麵就是虎跳峽了。” 朱棠壓低聲音。
“戚老將軍在時曾清剿過匪患,如今大多土匪已改行務農。
但這峽穀地形險峻,咱們仍需小心。”
謝清妤接過水袋抿了口,望著峽穀入口處盤旋的禿鷲。
眸光沉靜:“時辰尚早,抓緊趕路,爭取日落前出峽。”
隊伍重新啟程,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吱呀呻吟。
峽穀越走越窄,兩側岩壁如刀劈斧削,頭頂僅餘一線天光。
謝清妤剛放下車簾,忽聽前方傳來銳嘯。
緊接著數支羽箭破空而來,釘在車轅上簌簌震顫。
“有埋伏!” 朱棠拔劍出鞘,劍光映得她臉色鐵青。
兩側山岩上突然湧出數十名土匪,個個麵覆黑巾,手持砍刀居高臨下嘶吼。
一虯髯大漢高聲喊:“留下財貨,饒你們不死!”
“老大,這妞細皮嫩肉的,比前日那婆娘水靈多了!”
二把手搓著糙手,貪婪的目光透過車簾縫隙直勾勾盯著謝清妤的側影。
“給您做壓寨夫人,保管比山澗的野蜜還甜!”
謝清妤端坐車廂內,耳聽著車外土匪汙言穢語,麵色依舊沉靜如水。
朱棠握劍的手背青筋微凸,眼中寒光驟起,對身旁暗衛遞了個眼色。
“找死!” 隨著朱棠一聲低喝,四道黑影如鬼魅般從岩縫間竄出。
刀光劍影在暮色中交織成網,暗衛們出手狠辣利落。
招式間盡是金祿親授的絕殺之技。
匪首剛拔出腰間砍刀,手腕已被鐵鉗般的手指扣住。
“哢嚓” 一聲脆響,肩胛骨脫臼的劇痛讓他慘叫著跪倒在地。
“放開我們老大!”
二把手驚呼著揮刀撲來,卻被一名暗衛側身躲過。
反手一掌劈在脖頸上,直挺挺栽倒在碎石堆裏。
其餘土匪見狀紛紛舉刀上前,卻在暗衛們如狂風般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不過三息功夫,已經全部捂著傷口哀嚎倒地。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啊!” 匪首疼得額頭冒汗。
望著眼前這些身法詭異的高手,哪裏還敢有半分囂張。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貴人!
求各位爺爺奶奶高抬貴手,放小的一條生路!”
他掙紮著磕頭,額頭撞在尖石上滲出鮮血。
朱棠收劍而立,靴尖踩在匪首背上。
冷聲道:“縣主,如何處置?”
謝清妤緩緩掀開車簾,暮色勾勒出她清麗的麵容。
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們可知,戚老將軍在時,如何整治為匪作歹之徒?”
匪首渾身一顫,想起戚家軍當年剿匪時的鐵血手段。
牙齒打顫道:“小的知道... 戚老將軍讓我們開墾荒地,自食其力...”
“既知悔改,為何還在此攔路?” 謝清妤的聲音不高,卻讓匪首如墜冰窟。
“是... 是小的鬼迷心竅!” 匪首連忙辯解。
“前幾日有一隊北狄人路過,搶了我們辛苦種的糧食。
小的們沒活路了才... 求爺爺奶奶開恩。
隻要放了小的,小的這就帶弟兄們滾出虎跳峽,再也不敢作惡了!”
謝清妤望著峽穀兩側貧瘠的土地,眸光微沉。
她轉頭對朱棠道:“搜他們身上,若有戚家軍當年發放的墾荒憑證,便留些幹糧給他們。”
朱棠雖有不解,仍依言上前搜查,果然從匪首懷中摸出一張磨得發亮的牛皮憑證,上麵還蓋著戚家軍的朱印。
“你們既受戚老將軍恩惠,更該守本分。” 謝清妤命人留下半袋幹糧。
“北狄入侵,大祁子民更應同心同德。若再為匪,下次便不是脫臼這麽簡單了。”
匪首捧著幹糧,望著謝清妤車上懸掛的季府徽記。
眼眸微閃,不住磕頭道:“小的記下了!謝... 謝貴人恩典!”
隊伍重新啟程時,殘陽已沉入西山。
謝清妤回望虎跳峽,見那些土匪竟真的收拾東西往深山走去,不由輕輕歎了口氣。
朱棠策馬靠近車廂,低聲道:“縣主為何放過他們?這些土匪...”“
“戚老將軍當年剿匪,剿的是心。” 謝清妤打斷她,“北狄未退,內患宜撫不宜剿。”
但謝清妤心裏卻不知道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對,太不對了。
“停車!”謝清妤高喊。
朱棠不解,馭馬到車窗:“縣主,怎麽了?”
“回去。那土匪有貓膩。”謝清妤語氣凜然,讓人無法拒絕。
“方才那匪首磕頭時,袖口露出半截紫貂毛。”謝清妤聲音壓低。
“虎跳峽的土匪怎會有這等稀罕物?”
朱棠猛地想起,匪首跪地時,確實有一縷紫貂毛從粗布袖管裏滑出。
當時隻當是搶來的贓物,並未在意。
但若真如土匪所言,隻不過糧食被奪走才開始搶路人的話。
霞穀關爆發戰亂時日不長,貴人消息靈通,恐怕根本不會朝北境的方向去。
他們幾乎無處可搶。
“掉轉車頭,追!”謝清妤當機立斷。
馬車在狹窄山道上艱難調頭。
暗衛們催馬疾馳,暮色中馬蹄聲驚起岩縫裏的夜梟。
轉過三道彎,果然看見那群土匪正背著行囊往深山逃竄。
為首匪首不時回頭張望,腳步慌亂。
“站住!”朱棠揚聲喝道。
匪首渾身一震,回頭見謝清妤的馬車去而複返,眼神瞬間閃過一絲驚恐。
隨即堆起諂媚的笑:“爺...爺爺奶奶怎麽又回來了?可是落下了東西?”
謝清妤掀開車簾,目光一瞬便轉柔和:“方才走得急,忘了問件事。
你們寨中可有歇腳的地方?”
匪首愣住:“歇腳?”
“眼看就要天黑,出了峽穀也找不到客棧。”
朱棠按謝清妤先前的吩咐接話,手卻按在劍柄上。
“不如在你山寨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走。”
匪首喉結滾動,與身旁的二把手對視一眼。
那二把手咧了咧嘴,想說什麽卻被匪首用眼神製止。
謝清妤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疑竇更甚。
尋常土匪巴不得攀附貴人,哪有這般猶豫的?
“這...當然有!”匪首強裝笑臉,搓著手道。
“小的們的寨子雖簡陋,也能讓爺爺奶奶將就一晚。”
他側身讓出路,卻故意引著隊伍往更偏僻的山徑走。
朱棠給同伴使了個眼色,兩名暗衛悄然繞到側翼,以防有變。
山路愈發陡峭,崖邊荊棘勾住車簾,發出“嘶啦”聲響。
謝清妤借著暮色觀察,發現沿途樹樁上竟刻著奇怪的符號。
每隔十步便有一個,分明是有人刻意留下的標記。
她心頭一緊,湊近朱棠耳邊低語幾句。
“等等。”朱棠突然停步,指著前方岩縫道,“那是什麽?”
匪首臉色驟變,慌忙道:“沒、沒什麽,就是塊破石頭!”
謝清妤卻已看見岩縫裏露出半截黑旗,旗角繡著一個‘勇’字。
“拿下!”朱棠一聲令下,暗衛們如離弦之箭撲出。
匪首見行蹤敗露,猛地從腰間抽出短刀刺向謝清妤的馬車。
卻被朱棠一劍格開,刀鋒順勢劃破他的衣袖,露出裏麵紫色貂毛裘衣。
“果然不是一般土匪!”朱棠怒喝。
匪首見無法隱瞞,吹了聲尖銳的呼哨。
兩側岩洞裏竟湧出百餘名蒙麵人,手持大刀撲來。
謝清妤早有準備,從懷中摸出信號彈朝天發射。
紅光劃破夜空的刹那,埋伏在暗處的季府暗衛聞聲而至。
劍光與刀影在暮色中激烈碰撞。
匪首見勢不妙,想往密道逃竄。
卻被謝清妤撒出的迷魂散迷了雙眼,踉蹌著被朱棠一腳踹倒。
“說!勇王讓你們在虎跳峽做什麽?”朱棠用劍抵住他咽喉。
匪首喘著粗氣,望著謝清妤冷冽的眼神,還在嘴硬:“我們實在沒辦法才落草為寇。
勇王是誰?我不認識。”
朱棠手起刀落,瞬間削下匪首右耳。
血珠正從匪首右耳的傷口滴落在碎石上,暈開暗褐色的痕跡。
他捂著血流不止的耳朵,惡狠狠地瞪著謝清妤,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老子就是山匪!什麽勇王?沒聽過!”
“是嗎?”謝清妤蹲下身,指尖拂過匪首袖中露出的紫貂毛。
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勇王親衛才有的紫貂內襯。
你這山匪的行頭,倒是比京中權貴還精致。”
朱棠心領神會,鏽跡斑斑的匕首在匪首另一隻耳朵上輕輕劃了道血痕,刀鋒寒意刺骨。
“操你娘的!”匪首疼得渾身發抖,卻仍嘴硬。
“老子搶來的不行嗎!”
話音未落,朱棠手腕翻轉,匕首精準削下他左耳。
淒厲的慘叫在峽穀中回蕩,驚得崖頂夜梟撲棱著翅膀飛走。
“說不說?”謝清妤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仿佛眼前隻是個不聽話的孩童。
匪首看著地上血淋淋的耳朵,又看看朱棠寒光閃閃的匕首。
終於撐不住了,涕淚橫流地嘶喊:“是!是勇王殿下讓我們守在這兒的!”
謝清妤猛地攥緊帕子,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你們在虎跳峽的任務是什麽?”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匪首喘著粗氣,血沫從嘴角溢出:“一...一開始是截軍糧。
勇王殿下說,隻要戚家軍斷了糧,霞穀關不攻自破...”
謝清妤渾身一震,猛然想起前世霞穀關戰事吹響號角。
戚家軍戰敗的最主要原因便是缺衣少食。
可朝廷分明撥了軍糧,卻不翼而飛。
原來竟都是被勇王的人給截下,真真是吃裏扒外的賣國賊!
朱棠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那現在呢?軍糧早被你們截了,為何還守在這兒?”
匪首眼神躲閃,朱棠匕首一揮,刀尖擦著他鼻尖劃過。
“我說!我說!”他嚇得屁滾尿流。
“勇王殿下有密令,讓我們在這截獲所有從京都來的可疑人士。
尤其是戚家的人。”
“勇王殿下,說,他說,很有可能他們知曉戚家軍兵符的去向。”
謝清妤眉目微凜,兵符!
瞬間想起戚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