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妤又分析道：“勇王十萬大軍按兵不動，乃是他的計策。
    一方麵他怕北狄人得利太多，十萬大軍在霞穀關城外威懾。
    一方麵又希望戚家軍無還手之力，不會威脅到他的陰謀。”
    “如今朝中奪嫡正值緊要關頭，勇王急需要戰功去積攢民間百姓的威望。
    收複霞穀關便是他的下一步棋。”
    “諸位可莫要被勇王給蠱惑了。”
    謝清妤方才在外頭聽得清楚，已經有將領在幫著勇王說話。
    說不定已經被收買。
    謝清妤擲地有聲的話語讓不少老將眼神逐漸明亮。
    那些本就對戚家忠心耿耿，隻因戰局艱難而心存疑慮的將領，此刻心中漸漸有了計較。
    緊鎖的眉頭也稍稍舒展。
    然而，角落裏的曾副將卻滿臉不屑，嗤笑一聲打破了短暫的平靜。
    \"哼，你是誰？\"
    曾副將雙臂抱胸，眼神輕蔑地打量著謝清妤。
    \"僅憑你幾句話，就要我們懷疑勇王殿下？
    勇王乃是皇室宗親，手握十萬大軍前來馳援，豈會做出通敵之事？
    你不過是個深閨女子，能懂什麽戰事？\"
    他的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
    幾個本就對戚紹不滿的將領也跟著竊竊私語，營帳內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戚紹臉色一沉，青銅護腕在營帳頂射入的日光下泛著冷光。
    他上前一步擋在謝清妤身前：\"曾副將，休得無禮！清平縣主此來，代表的是謝季兩家。
    百年世家，籌備糧草為國為民，豈是你能隨意質疑？\"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營帳內眾人。
    \"若你覺得女子不懂戰事，那我這個從小在軍營裏摸爬滾打，
    十二歲便隨祖父上戰場的戚家軍少將軍，總該懂些吧？
    可你為何三番兩次地不聽軍令，帶頭質疑我的決定？\"
    曾副將卻猛地扯開領口的盤扣，露出胸膛處猙獰的箭傷疤痕。
    \"少將軍，不是末將不給你麵子！\"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震得懸掛的羊皮地圖微微晃動。
    \"當年霞穀關守衛戰，老將軍親自給我包紮傷口時曾說過，
    戚家軍的帥印，要交給能讓兄弟們信服的人！\"
    他突然指向帳外，隱約傳來傷兵的呻吟。
    \"看看現在！我們的兄弟餓著肚子攻城，每天都有人倒在城牆下！而你，\"
    他轉頭死死盯著戚紹。
    \"既沒有朝堂的正式任命接管戚家軍，又沒有兵符在手。
    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讓大家放心把命交給你？\"
    這番話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中戚紹的要害。
    營帳內瞬間鴉雀無聲，隻有角落裏的銅漏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幾個老將對視一眼，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戚紹的喉結上下滾動，玄鐵護心鏡映出他蒼白的臉。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現在局勢艱難，但隻要咱們同心協力，未必沒有勝算。\"
    \"夠了！\"曾副將吼叫。
    猛地拔出佩刀，刀刃擦著謝清妤耳畔釘入木柱。
    \"與其聽這些空話，不如趁早投靠勇王殿下！
    至少兄弟們能吃上飽飯！\"
    他轉頭對著其他將領拱手。
    \"諸位，老將軍在天之靈看著呢，咱們不能跟著個毛頭小子送死！\"
    營帳內氣氛瞬間緊張。
    戚紹有些無力：\"今日議事到此為止，諸位先回去吧。\"
    他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容本將... 再做打算。\"
    待眾人都離開後，營帳內隻剩下戚紹、謝清妤和阿寧三人。
    牛皮帳篷外傳來巡巡邏士兵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戚紹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重重跌坐在胡床上，甲胄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摘下頭盔，露出被勒出紅痕的額頭，雙手顫抖著解開護腕。
    \"是我無能。\"
    他盯著掌心的老繭，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連自己人都鎮不住，如何帶領戚家軍收複失地？
    祖父將戚家軍托付給我，我卻讓他失望了...\"
    謝清妤走上前，定定地站在他身前：\"戚紹，切莫自怨自艾。
    當年巨鹿之戰，項羽破釜沉舟前，麾下將士也多有質疑；
    昆陽之戰時，劉秀手中不過萬餘兵力，卻能大敗新軍。\"
    \"局勢雖難，但也並非毫無轉機。說不定，很快就能拿到兵符了。\"
    戚三夫人已經在朱棠的保護下潛入霞穀關城內。
    若無意外的話，今晚便能拿到兵符。
    戚紹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卻又很快黯淡下去。
    \"縣主不必寬慰我，我連兵符的下落都沒有。\"
    他的聲音突然卡住，想起他祖父在時，兵符不過是個擺設。
    輪到他了，兵符卻是至關重要的物件。
    謝清妤微微一笑，卻並未直接回答。
    而是賣了個關子：\"現在說還為時尚早，等有了確切消息，自會告知將軍。\"
    她頓了頓，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目光掃過牆上的北疆地圖，眸色悠遠。
    \"戚紹，戚老將軍的屍身如今在何處？\"
    戚紹聞言，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聲音哽咽：\"祖父的屍身... 還在霞穀關內。
    北狄人占領城池後，將祖父的遺體高懸於城牆之上，\"
    \"每日都有百姓被迫去 " 瞻仰 "。我曾派人試圖奪回祖父的屍身。
    可北狄人早有防備，用投石機轟擊，兄弟們死傷慘重，卻無功而返。\"
    謝清妤眼神一凜，心中湧起一陣悲憤。
    想起虎跳峽搜出的密信裏，勇王那句 \"戚老匹夫不死，北境難以控製。\"。
    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戚紹。\"
    謝清妤走到地圖前，將一枚白玉棋子放在霞穀關的位置。
    \"你必須要振作起來，奪回霞穀關與戚老將軍的屍身！\"
    霞穀關是戚老將軍用命守護的地方，而一生抗北狄胡虜的戚老將軍，該好好地入土為安，受萬人敬仰才對。
    謝清妤又問：“那戚家的其他將軍呢？”
    戚紹起身，腿有些僵硬。
    穩了穩身形，對著謝清妤道：“就在一旁的營帳處。”
    “可能帶我去上炷香？”謝清妤問。
    戚紹點了點頭，便領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