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戚家終於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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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殿外暴雨如注,似天河倒懸,將勤政殿的飛簷砸出千重水幕。
雨簾中,琉璃瓦被敲得劈啪作響,簷角的銅鈴在狂風中胡亂搖晃,發出破碎的嗚咽。
季回安立在殿中,他微微抬起下頜,直視著麗妃扭曲的麵孔。
眉峰如刀削般淩厲,眼神銳利如鷹,透著洞察一切的威嚴。
聲如寒鐵般擲地有聲:“娘娘口口聲聲喊冤,可這些鐵證如山,不知麗妃娘娘您要如何辯駁?”
話音未落,尾音便被窗外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吞沒。
麗妃的妝容早已被淚水暈花,豔麗的胭脂混著淚水,在臉上衝出一道道詭異的痕跡。
她胸脯劇烈起伏,繡著金絲牡丹的抹胸隨著呼吸急促顫動,宛如燃燒的火焰。
聞言,她突然向前跨出一步,腳上的花盆底鞋在金磚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腕間的翡翠鐲子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卻令人反感的聲音。
“你這是血口噴人!我兄長對陛下忠心耿耿,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的聲音尖銳而顫抖,充滿了憤怒與不甘。
孫公公佝僂著背,邁著小碎步疾步上前,蠟黃的臉上滿是驚恐與不安。
他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接過季回安遞來的密信與賬本。
仿佛手中捧著的是足以炸響大祁的爆竹。
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拭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隨後半躬著身子。
以近乎匍匐的姿態將這些證物呈至昭明帝病榻前,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昭明帝嘴唇毫無血色,眼角的皺紋裏仿佛都藏著疲憊與憂慮。
當他顫抖著展開泛黃的宣紙時,枯槁的手指上青筋暴起,如同盤踞的枯藤。
燭火在風雨中搖曳不定,昏黃的光影在他臉上跳動,映得字跡忽明忽暗。
“讓與北狄包括霞穀關在內的三城”
“勇王應允事成後封宣武大將軍為‘攝政王’”
……
一行行刺目的文字刺入眼簾,帝王的瞳孔驟然收縮。
眼白瞬間布滿血絲,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他死死攥住錦被,指節泛白。
喉間發出困獸般的嘶吼,緊接著劇烈咳嗽起來。
身體在榻上劇烈起伏,仿佛要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滴落在明黃龍紋上,宛如綻放的紅梅,觸目驚心。
“陛下!”
孫公公驚呼著撲上前,手中的拂塵“啪嗒”一聲跌落在地。
他的臉上寫滿了驚恐與擔憂,雙手慌亂地在帝王身上摸索。
想要為其順氣,卻又不知從何下手。
麗妃卻突然撲到榻邊,發髻散亂,幾縷青絲垂落在臉頰兩側。
珠翠歪斜,原本華麗的頭飾此刻顯得淩亂而滑稽。
她尖聲叫嚷:“季回安!你這奸佞之臣,竟敢用偽證氣煞陛下!”
她轉頭望向昭明帝,淚如雨下,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陛下可要為臣妾做主啊!兄長一片忠心,怎會……”
她的聲音漸漸哽咽,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虛張聲勢。
就在這時,殿門突然被撞開,發出“砰”的巨響。
孟葛被王公公扯著衝了進來。
他迅速從袖中掏出金針,眼神專注而堅定。
指尖翻飛,十二根金針如流星趕月,瞬間刺入昭明帝百會、膻中、內關等穴位。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卻又透著一絲緊張,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滾落。
麗妃的哭鬧聲、昭明帝的咳嗽聲、暴雨的擊打聲,在殿內交織成一片混亂。
“把她拖出去!”
季回安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令人戰栗的威嚴。
他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冷冷地掃過麗妃,周身散發著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場。
兩名金吾衛應聲而入,他們身披玄甲,步伐整齊而有力。
宛如兩座移動的鐵塔,架起還在掙紮的麗妃。
麗妃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口中大罵。
“放開我!季回安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咒罵聲漸漸遠去,勤政殿內終於稍稍安靜。
孟葛額頭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著下頜滴落,打濕了前襟。
他全神貫注地撚動金針,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
隨著金針緩緩撚動,昭明帝的咳嗽聲逐漸減弱,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鬆下來。
當帝王陷入沉睡時,孟葛踉蹌著後退半步,扶住桌案才勉強站穩。
他長舒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暫時......無礙了。”
他的臉上寫滿了如釋重負,卻也難掩疲憊之色。
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氣,靠在桌案上微微喘息。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方才昭明帝的凶險。
他算是在閻王爺麵前將人搶了回來。
孟葛恨恨地剜了季回安一眼,他不過一個小小郎中。
偏生要被扯進如此波雲詭譎的朝堂中。
若是方才他醫術不精,或是一個手抖,昭明帝的命便要喪於他的手中。
他恐怕連這皇城也走不出。
想到這裏,孟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
打定主意,無論季回安再說什麽,他也不會入宮了。
若是京都待不下去,晏清堂待著還不安生,那他就雲遊去。
總之,再也不要做將腦袋別在褲腰上的事情了。
孫公公雙手合十,不停地念叨“阿彌陀佛”,渾濁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剛剛也經曆了一場生死劫難。
季回安卻仍立在原地,雙手背在身後,身姿挺拔如鬆,目光如炬地盯著燭火。
殿外的雨不知何時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夜色深沉如墨。
將整個皇宮籠罩其中,隻有勤政殿內的燭火在風雨中頑強地跳動,照亮了殿內眾人緊繃的臉龐。
這一夜,季回安未曾合眼。
他翻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一封一封地批閱。
時而靜靜地凝視著沉睡的帝王,目光中帶著難以言表的情緒。
這個氣若遊絲的人,是他的父親。
季回安終於意識到這一點,可心中卻沒有多少波瀾。
或許,他一直以一個臣子的身份在昭明帝的身側。
從始至終,他們之間都沒有半分父子關係的親昵。
有的更多是君王對一個出色臣子的愛護和欣賞。
而他自己,也從未將昭明帝當成父親一般孺慕。
就算是到現在,明知昭明帝時日無多的情況下,他好像也沒多少悲痛。
燭芯爆開的劈啪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灑進殿內時,榻上終於傳來輕微的響動。
昭明帝緩緩睜開雙眼,晨光為他蒼白的麵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還未從沉睡中完全清醒。
當他的目光落在季回安身上時,瞳孔微微放大。
他猛然驚覺,季回安長得不像季大夫人,也不大像他。
卻原來竟是像極了先帝爺。
昭明帝恍惚間仿佛看到了他的父親,那個同樣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的男人。
他的嘴唇動了動,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
聲音沙啞虛弱,卻飽含深意:“回安,你與先帝年輕時,倒有七分相似。”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懷念與感慨。
回過神來,卻覺得此話實在是不妥。
還好殿中隻有他與季回安二人,並無他人聽見。
季回安聽到昭明帝喚他,立刻起身,動作迅速卻優雅。
快步走到榻前,單膝跪地,聲音恭敬而關切。
“陛下醒了,臣這就去請孟神醫。”
孟葛把脈時,眉頭始終緊皺。
他的手指輕輕搭在帝王的手腕上,感受著脈搏的跳動,臉色愈發凝重。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謹慎。
“陛下,萬不可再動怒。您的龍體......”
他沒有說下去,但季回安和昭明帝都明白其中深意。
可昭明帝卻異常平靜,他微微轉頭,望向季回安。
眼神中帶著一絲堅定,蒼老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勇王和宣武大將軍,現下何處?”
他的聲音雖然虛弱,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回陛下,已關押在玄衣衛詔獄。”
季回安回答道,語調沉穩有力,不卑不亢,脊背挺直,從容不迫。
昭明帝微微點頭,眸色中閃過一絲狠厲。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告訴謝縱,嚴加看管,等候發落。”
他頓了頓,又問:“六皇子近來如何?”
神情中透露出一絲期待與憂慮,目光緊緊地盯著季回安,似乎想要從他的回答中得到一些安慰。
季回安沉吟片刻,如實稟道:“殿下勤奮好學,每日研讀經史至深夜。
隻是......天資稍顯不足。”
季回安說的是實話,昭明帝心裏頭明白。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
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昭明帝抬手,讓季回安扶著他靠在榻上。
望著窗外漸漸放晴的天空,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卻無法驅散他眼中的陰霾。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與釋然。
蒼老的聲音中仿佛承載著無數的歲月滄桑。
“回安,朕命你為輔政大臣,輔佐六皇子。
這江山......就托付給你了。”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握住季回安。
眼神中既有不舍,又有期盼,像是要將最後的力量都傾注在這道旨意中。
季回安單膝跪地,挺直脊背,眼神堅定地望著昭明帝。
聲音鏗鏘有力:“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負陛下重托!”
他的聲音在殿內回蕩,昭明帝的眼裏頭,終於有了幾分光芒。
他抬起枯老的手,遮擋住刺眼的光亮。
“回安,朕要上朝。”昭明帝突然說。
季回安點頭,孫公公帶著人入內替昭明帝更衣梳洗。
季回安隨即道:“臣這就安排孟神醫隨侍左右。”
“不必了。”昭明帝擺了擺手,望向遠處的龍椅。
瞳孔中帶著一絲悲涼與決絕,像是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朕的身子,自己清楚。這幾日不會有礙。”
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這個大祁,他用了整整一生去開拓。
他放不下的百姓們,他的臣子們,他也該去歇一歇了。
晨光越發明媚,照在勤政殿的金磚上,也照在君臣二人身上。
季回安望著昭明帝蒼老疲憊的麵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
太和殿。
殿內蟠龍柱上的鎏金在晨光中灼目,三百文武蟒袍玉帶齊整如林。
丹陛前銅鶴爐飄起嫋嫋青煙,卻壓不住滿殿緊繃的氣息。
眾人都覺得今日有些不同尋常,陛下分明病著卻昨日半夜通知早朝。
文臣攥著笏板的指節發白,武將腰間佩刀的吞口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所有人都垂眸斂目,連衣袂窸窣聲都似被掐斷在喉間。
季回安半躬著身,玄色官服上的獬豸紋映著龍紋藻井的光影。
他攙扶昭明帝的動作極緩,帝王每一步都像踏在千斤重的秤砣上。
明黃龍袍下露出的手背上,青筋如同盤踞的枯藤。
當那抹明黃終於落座蟠龍金椅,丹墀下頓時響起潮水般的 “萬歲” 呼聲。
聲浪撞在九重天頂,又沉甸甸地砸落下來。
昭明帝抬手的刹那,玉質冕旒晃出冷光。
他蒼白的麵容因病態更顯威嚴,凹陷的眼窩裏,渾濁的眼珠掃過殿下眾人。
“平身。”
沙啞的聲音像砂紙磨過金磚。
“今日有兩件大事。”
這句話讓滿殿大臣的後頸瞬間繃緊。
“其一,事關立儲。”
昭明帝頓了頓,又開口:“不過此事之前,還有一事。”
他對著孫公公示意。
孫公公打開手中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
“勇王、宣武大將軍李崇山,包藏禍心,通敵叛國!
勾結北狄,設局構陷戚老將軍,致霞穀關孤立無援、失陷敵手!
此二人行徑,令戚家四位將軍血染沙場,萬千將士埋骨北疆。
實乃大祁罪人,天地難容!”
每念一句,殿內便泛起一陣細微的抽氣聲。
當 “斬立決” 三字落下,針落可聞。
第二道聖旨宣讀時,陽光恰好穿透雲層,灑在追封戚家滿門的朱批上。
“鎮國公”“忠勇侯” 的封號在金殿內回蕩。
有老臣想起戚老將軍最後一封戰報,眼眶瞬間通紅。
戚家終於沉冤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