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年年有阿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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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漸漸爬上樹梢,謝府看門的小廝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見著管事的來了,趕緊三步作兩步上前。
    有些拿不定主意道:“趙管事,咱這府門,要不要關?”
    趙管事用力拍了下小廝的腦袋:“關!都什麽時辰了,府門還不關?”
    “可,可季少主還沒走。”小廝為難極了。
    他才來管大門沒多久,還沒見過府中客人還在就關府門的情況。
    “叫你關你就關,磨磨唧唧什麽。”趙管事皺著眉頭不耐煩。
    小廝也不敢再說什麽,趕緊落了鎖。
    趙管事負著手邊搖頭邊走。
    他老早就瞧出來了,他們謝府的天兒算是變了。
    從前一言九鼎的指揮使,現在說的話可以不算數,隻要大小姐開心,朝令夕改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就譬如季家少主的事兒。
    就算指揮使再生氣,再不忿,再下了死命令不讓季少主進門。
    但凡大小姐發話,指揮使就沒有不允的。
    就拿今天這事來說,指揮使對著他一通火氣。
    但到了大小姐麵前,保管什麽氣都消了。
    哪裏還顧得上季家少主。
    而被趙管事念叨的季回安,此刻與謝清妤二人仍舊坐在院中。
    月光正好,滿地華霜。
    丫鬟們全都退下,唯餘季回安和謝清妤二人。
    謝清妤將發簪遞給季回安,“小季大人,願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季回安唇線上揚,接過發簪:“阿妤,願我年年有你就好。”
    往後餘生,他隻願有阿妤相伴,若是沒有她,他活那麽久又有什麽意思?
    謝清妤雙頰飛紅,在月光下顯得那般惹人憐愛。
    潔白的如雪般的月華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給她籠罩了一層白紗。
    突然,季回安覺得,此刻像極了二人共白頭。
    他伸手攬過謝清妤的腰身,讓她靜靜地倚在他的懷中。
    而與梧桐居內溫馨又充滿愛意氛圍不同的是,在京郊的空宅院裏頭。
    黑衣人攏著一身長袍,戴著帽兜,整個人都沉在黑暗之中。
    連月色的光亮都照亮不到他一丁點兒。
    隻留下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像是要將所有都吸進去一樣。
    而他身下,下屬跪伏著。
    “主上,屬下幸不辱命!”
    黑衣人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聲音暗啞道:“很好。”
    “此事辦的不錯!既除掉了戚家那群硬骨頭,又將此事嫁禍給勇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桀桀桀......”
    黑衣人笑的滲人,又突然停了下來。
    “隻不過,反倒是便宜了季回安這小子。”
    下屬問道:“主上,接下來咱們該如何做?”
    “如今六皇子成了太子,看那狗皇帝的樣子,也撐不了太久。
    黃口小兒倒是好對付,就是他身後的季回安實在是麻煩。”
    黑衣人沒有說話,而是抬頭看向天空中的月。
    冷聲問道:“那玩意兒養的如何了?”
    下屬一愣,趕緊回答:“回主上,明日就該成了。”
    “好,好好!”黑衣人興奮極了,語調都歡快了起來。
    就像是嗜血之人恰好見到了新鮮的血液,那麽醇美,那麽香甜。
    但下屬有些不明所以,斟酌著問道:“主上的意思,是讓那玩意兒去對付季回安?”
    黑衣人緩緩搖了搖頭,“不,不不。”
    “季回安得留到最後,慢慢兒來。”
    “咱們那陛下,這輩子順風順水太久了。難免自視太高,覺得自個人就如同天人一般。”
    “如今病的苟延殘喘,或許可以給他送份兒大禮,讓他先上天,如何?”
    黑衣人雖然是詢問的語氣,可絲毫不是商量,而是決定。
    下屬抱拳點頭:“謹遵主上安排。”
    二月二,龍抬頭。
    薄霧初散,朝陽為街巷鍍上一層金輝。
    青石板路上,小販們挑著繪有蟠龍的食盒穿梭叫賣。
    茶館酒肆早早掛起龍須麵的幌子,蒸汽裹挾著麵香漫過雕花木窗。
    而南詔皇子索羅一身暗繡銀紋的錦袍,卻掩不住眉間的鬱結。
    他已經足足有半個月沒有見到阿麗亞了。
    這叫他如何能忍受。
    阿麗亞足不出戶,他上回瞧著君曄礙眼,結結實實打了他一拳。
    現在君曄吩咐不準他踏入衍王府半步。
    他不明白,阿麗亞分明知道他入不了衍王府府門,為何也不出府到禦苑來瞧他。
    他現在都在懷疑,阿麗亞是不是真的變了心。
    索羅難過極了,他為了阿麗亞守身如玉,半點不碰旁的女子。
    這在南詔是絕無僅有的。
    哪個男人不是左擁右抱,娶上十八房姬妾。
    更別說像他這樣的皇子了,多的是女人願意上他的床。
    索羅越想越氣,既然阿麗亞心裏沒了他,那他又何必苦苦守著。
    他負手踏入煙雨樓。
    樓內絲竹聲靡,歌姬的水袖輕揚,卻還是難入索羅之眼。
    他徑直登上三樓雅間,推開雕花窗,望著秦淮河上朦朧的畫舫,抓起酒壇仰頭灌下。
    辛辣的美酒順著下頜滴落,浸濕衣襟,也澆不滅他心中的怒火。
    有煙雨樓的媽媽知道南詔皇子來了,趕緊到了雅間。
    她臉上堆著比胭脂還豔的笑,銀線繡的牡丹隨著躬身的動作幾乎要蹭到索羅的靴麵。
    “哎喲我的小祖宗,您這稀客可算來了!”
    她餘光瞥見桌上翻倒的酒壇,又湊近三分壓低聲音。
    “可要姑娘陪著解悶?咱們樓裏新來的雛兒,水蔥似的,嫩得能掐出水……”
    “最漂亮的。”
    索羅把玩著鎏金酒盞,指節重重叩在檀木桌上,震得杯中的殘酒泛起漣漪。
    媽媽臉上的笑頓時僵了僵。
    絞著絹子賠罪:“您有所不知,那些個紅牌姑娘寅時才歇下,這會兒日頭剛爬三竿......
    要不先挑個伶俐的?翠喜會唱南曲,玉娘的琵琶彈得一絕......\"
    “囉嗦!” 索羅將酒盞狠狠摜在地上,瓷片飛濺。
    媽媽嚇得後退半步。
    他眯起眼,額間紅寶石墜子隨著動作晃出冷光。
    “找個看得過去的,立刻。”
    媽媽忙不迭福了福身,轉眼間已消失在雕花門外。
    約莫一炷香工夫,門軸發出吱呀輕響。
    龜公弓著背領進個姑娘,鵝黃襦裙繡著並蒂蓮,鬢邊茉莉暗香浮動。
    索羅抬眼掃過姑娘泛紅的臉頰,隨手拋了錠銀子:“都下去。”
    話音未落,卻見那龜公仍杵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目光死死盯著索羅的脖頸。
    那裏經脈凸出,隨著說話聲,一下一下跳動。
    龜公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