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螞蟻的死活誰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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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溫度隨著炕被點燃,慢慢回到了5度。
梅一諾回到房間,指尖觸到兩個孩子的小手時,總算鬆了口氣——商曜研發的新型保暖材料果然不凡,麵料像層會呼吸的暖皮裹在身上,即便周遭冷得像冰窖,小家夥們的掌心依舊泛著健康的溫熱。
“媽媽……”念棠困的不像樣。
梅一諾隻套了件羽絨服,就和徐阿姨快速在炕上鋪了今天白天曬得暖烘烘的棉被,被角還帶著陽光的餘溫,卻在接觸空氣的瞬間泛起白汽。
倆寶連同幾個熱水袋被一起塞進被子。
厚厚的棉被擋住了滿室寒涼。
窗外的脆響變本加厲,不再是零星的“劈啪”,而是成片成片的爆裂聲,像是有無數玻璃在同時碎裂。
梅一諾瞥了眼窗戶,加厚的雙層玻璃上凝著厚厚的冰花,從裏往外看,隻剩一片模糊的白,仿佛整座院子都被裹進了巨型冰棺。
也不用看,什麽景象完全可以預料。
持續數月的高溫把大地烤成焦土,此刻卻被驟然冰封,這種速凍模式比最凜冽的詛咒還要殘忍,足以摧毀太多東西。
剛經曆過洪澇幹旱的農田會被凍成堅硬的冰塊,尚未收割的作物會在一夜之間凍成冰碴,裸露在外的水管會凍裂,城市的供暖係統根本來不及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嚴寒,這一夜,有多少人能在冰窖般的屋子裏撐到天亮?
徐阿姨把念棠摟得更緊了些,小丫頭在夢裏咂了咂嘴,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天猷靠著梅一諾的胳膊,小大人似的抿著唇,看著媽媽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滑動。
她在爭分奪秒地給親近的人報平安,指尖微僵,好幾次按錯了字母。
突然,房間的燈“啪”地滅了,黑暗像潮水般瞬間湧來,連炕洞火光投在牆上的影子都被吞噬。
梅一諾隻頓了半秒,就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光柱刺破黑暗的刹那,空氣中似乎都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冰晶,在光線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手機屏幕右上角的電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從 80驟降到 55,最後幾條信息卡在發送界麵,圈圈轉得越來越慢,最終變成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斷電斷網來的太快了!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花果的基建還遠沒有達到後世那樣輝煌的程度,清州這樣落後的城鎮,基礎建設就更加脆弱,村裏電路連一晚上都沒扛住,也算正常。
梅一諾將手機丟開,把天猷摟進懷裏,“睡吧,會沒事的。”
天猷緊緊貼著她,說實話,他有些熱,可媽媽的身體比往常要涼很多,他想溫暖她。
徐阿姨在暗夜裏,沒忍住小聲啜泣,若是沒有跟著回清州,她幾乎可以想象自己現在的狀況,即便沒在睡夢中凍死,突然斷電,僅僅靠幾床棉被也很難扛住這樣的超低溫。
“別怕,會過去的。”
梅一諾安慰人的詞匯實在貧乏,隻好說事實。
按天一的解釋,極寒和極熱是兩種不同的比試環境造就的,先拚靈力,後拚煉丹。
地星與天一所在的界麵來說,就是被殃及的池魚,無足輕重。
弱小即是原罪,梅一諾完全沒有理由遷怒天一。
就好像人類往螞蟻巢穴灌注水泥,螞蟻的死活誰在意?
現在,她這隻螞蟻得了天一的助益,才得以提前有了防備,她心懷感激。
天猷和徐阿姨相繼睡去,梅一諾給幾人掖好被子,下炕往客廳走了走,房間內溫度維持在了7度左右,客廳溫度就低了,隻有1度。
身體必須盡快適應這樣的溫度。
沒什麽用電需求,梅一諾沒去開備用的發電機,她拿著手電,開始樓上樓下的檢查。
有備,隱患自然少了很多。
梅一諾樓上樓下檢查一圈,除了感覺雙腳凍得快要失去知覺,倒也沒發現什麽大問題。
可屋外的世界,此刻已然成了半個地獄。
持續的高溫加上民眾的抗議,以及氣象局雪花般的數據,終究阻礙了政令的推行,大家長隻能無奈解除部分禁令,同時反複強調警示,讓眾人做好防護、避免外出。
可總有人覺得自己受閻王庇佑,偏要試一試自己的命硬程度。
鎮上的網吧裏,通宵打遊戲的年輕人還在對著屏幕嘶吼,突然電腦屏幕一閃,徹底陷入黑暗。
沒有遊戲提供熱血,有人終於察覺出不對,掀了椅子起身下一樓去叫網管,有人打著冷顫想出門看看情況,手剛碰到門把就被粘住,使勁一拽,連帶著一層皮扯了下來,疼得他嗷嗷直叫。
沒過多久,屋裏的溫度越來越低,沒人再敢出門,大家擠作一團,把窗簾都扯下來裹在身上。
有人開始不停咳嗽,有人抱著膝蓋瑟瑟發抖,到最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一個個歪倒在椅子上,像被凍僵的木偶。
國道旁的修車鋪,老王頭正蹲在地上給一輛卡車換輪胎,扳手剛碰到螺絲就被凍住了。他不停往手上哈氣,想把扳手取下來,可手指早就凍得不聽使喚,隻能眼睜睜看著螺絲上的冰碴越來越厚。
卡車司機在駕駛室裏喊他,聲音隔著厚厚的冰玻璃傳出來,模糊不清。
老王頭剛站起身,就見司機使勁推門想下來,可車門凍得太死,他猛一踹,車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司機半個身子剛探出來,就被迎麵而來的寒風凍得瞬間縮了回去,之後便沒了動靜。
更遠處的山路上,幾個背著背包的年輕人正往山裏走。他們是附近大學的驢友,本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完全沒把降溫預警放在心上。
此刻,他們的登山鞋凍得像鐵塊,背包上的冰碴足有幾寸厚。走在前麵的女生突然腳下一滑,摔進了路邊的溝裏,同行的人趕忙伸手去拉,可手剛碰到一起就被凍在了一塊兒。
幾人掙紮著,最終都被困在溝裏,身體漸漸變得僵硬。
有人在作死,也有人在逆風前行。
暗夜裏,一隊隊穿著厚重防寒服、像笨熊一樣的身影在居民樓裏穿梭。
敲門聲混著喇叭聲在四周響起:“快醒醒,起床做好保暖工作!”
有些屋裏傳來了回應聲,有些永遠陷入了沉睡。
天快亮時,梅一諾給灶裏添了柴火,將自己包裹嚴實,打開了大門。
刺骨的寒氣瞬間湧入,像無數細密的冰針紮進鼻腔,順著喉嚨鑽進肺腑,又冷又疼。
她趕緊反手帶上門,站在院子裏嗬出一團白汽。
往日雞犬相聞的村莊,此刻死寂得能聽見冰碴碎裂的聲響。
踩著凍得梆硬的土路往梅慶年家走,隻走出二十來米,就隱約看見幾米外的路邊倒著一團黑影,像是被誰遺棄的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