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黑虎的低吟帶著前所未有的顫音，前爪無意識地刨著地麵。白龍馬突然踏前一步，馬蹄在平台邊緣的積雪上踩出個歪斜的 “人” 字，鬃毛上的銀飾恰好將陽光折射向峰頂，在那人轉身的刹那，映出左臉頰上三道新添的疤痕，從眉骨直至下頜，卻遮不住那雙驟然睜大的眼睛。
    “嗚 ——”
    白虎突然發出幼虎般的嗚咽，踉蹌著撞開擋在身前的黑豹。清華的一切它都記得，一個動作一個身形，一個眼神，它都了然於胸。而現在，那遠處的人影，與三清華分毫不差。
    白虎的嗚咽像把生鏽的刀，劃破了晨霧的寂靜。黑虎感覺胸腔裏有團火在燒，清華的身影和形態，所有線索在腦海中炸開。它仰頭望向鷹嘴峰，峰頂的人影已化作風雪中的剪影，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
    “嗷 ——”
    黑虎的嘯聲撕碎雲層，震落的冰棱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瀑。獸群如黑色潮水般湧上山道，狼群在最前方用身體撞開齊腰深的積雪，鋒利的狼牙咬碎擋路的冰錐；黑豹們貼著岩壁高速攀爬，利爪在花崗岩上濺出火星，每三次跳躍就會用尾巴掃落鬆動的石塊，為後方的白龍馬清出安全路徑。最震撼的是巨熊，它們龐大的身軀直接撞向凸出的冰壁，熊掌拍碎冰殼的轟鳴與心跳共振，在山穀間形成悶雷般的回響。
    行至 “狼牙隘口”，冰壁上覆蓋著薄如蟬翼的霧凇，稍不留神就會滑墜。黑虎率先躍上冰麵，利爪插入冰縫的瞬間，刺骨的寒意順著爪墊爬滿全身。它回頭望向白虎，發現同伴的銀毛上已結滿冰晶，卻仍用前爪摳住岩縫，琥珀色的眼睛裏倒映著峰頂的人影，仿佛那是支撐身體的唯一支點。
    “嗚 ——”
    白龍馬的嘶鳴突然帶著哭腔，馬蹄在冰麵上打滑，前蹄懸空的刹那，最年長的巨熊突然轉身，用寬厚的脊背接住了它。身體與冰麵摩擦的聲響中，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暴風雪在海拔五千米處突然降臨，能見度驟降至五米。狼群不得不收緊隊形，頭狼用尾巴掃出箭頭方向，每隻狼都將前爪搭在前者的腰側，憑借體溫傳遞方向感。黑豹們的瞳孔在黑暗中縮成細線，依靠胡須感知風雪中的細微震動，不時發出短促的呼嚕聲，指引同伴避開暗藏的冰裂縫。
    黑虎的睫毛上結滿冰碴，卻始終盯著峰頂。人影的輪廓在暴風雪中時隱時現，有兩次甚至錯覺對方轉身伸手，卻在眨眼間恢複成背對的姿勢。當它的前爪終於踏上峰頂的平地，暴風雪卻突然停歇，陽光從雲隙間漏下，將那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腳尖正對著基地方向的兩座金銀山。
    “呼 ——”
    白龍馬噴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凝成冰晶，它踉蹌著跪倒，卻用鼻尖推著黑虎的後腿。狼群趴在雪地上，腹部劇烈起伏，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隻有尾巴尖在雪麵掃出焦急的弧線。黑豹們散落在人影四周，形成半圓警戒圈，卻都將頭偏向黑虎，等待最後的衝鋒指令。
    黑虎的心髒跳動的幾乎要撞碎肋骨。眼睛抬頭看向那人影，那人影仍然在原地不動，看著山下。
    “嗷……”
    白虎的嗚咽變成了啜泣，它繞過黑虎，踉蹌著爬上了那塊巨石上，前爪懸在空中遲遲不敢落下，仿佛害怕一碰就會消散。黑虎這才發現，那人的衣服下擺結著冰碴。
    “呼 ——”
    山風突然轉向，掀起人影的袖口。
    所有猛獸在瞬間明白了什麽。白虎的前爪終於落下，輕輕觸碰那人的膝蓋。黑虎的鼻尖貼上對方的後腰，嗅到的是那再熟悉不過的氣溫。
    人影始終沒有轉身，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腳邊的猛獸。
    當夕陽開始為雪峰鍍金，黑虎終於發出一聲綿長的低吼。這不是勝利的歡呼，而是帶著困惑與疼痛的詢問。它不知道眼前的是清華還是虛無縹緲的幻想，隻知道那身影，都精準得令人窒息，像極了清華。
    獸群在峰頂停留了整整一個黃昏。白虎將頭擱在那人的腳上。黑虎和白龍像之前一樣分立在那人的兩側；狼群圍成圓圈，用身體為 “他” 擋住漸起的風雪；。
    當第一顆夜星升起，人影的手指突然動了動。
    人影的手指以不自然的弧度蜷曲，關節處迸濺出細小的藍光。白虎受驚抬頭，卻見那人的頭顱生硬地向下轉動，頸椎發出的摩擦聲讓所有猛獸的毛發都豎了起來 —— 那是基地報廢的機械獸才有的動作模式，而非人類的關節活動。
    “……”
    沙啞的吸氣聲後，那人終於低下頭，眼睛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黑虎渾身的肌肉繃緊，它看見那雙眼睛的虹膜邊緣有圈淡藍色的光暈，瞳孔曾短暫出現過的異常現象。
    “你……”
    第一個字從幹裂的唇間擠出，帶著明顯的電流雜音。那人的視線掠過白虎，停留在它額間的銀斑上，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狀 。白龍不安地踏前半步。
    “不是……”
    他的右手突然痙攣，手指不受控地抬起，指尖幾乎要戳向黑虎的額頭。狼群瞬間炸開，頭狼的獠牙距他的膝蓋隻有十厘米，卻在看見他的臉的時候，喉間的低吼變成了嗚咽 。
    白虎發出幼虎般的哀鳴，它終於意識到，眼前的人雖然有著清華的輪廓，穿著清華的衣服，甚至戴著清華的戒指，卻沒有那個人獨有的、能讓它安心入睡的氣息。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機械的生硬，每一道目光都像掃描儀在讀取數據，仿佛觸發了某個沉睡的情感模塊。
    黑虎的低吟帶著前所未有的顫音，它將前爪按在那人的腳上，爪墊感受到的不是熟悉的脈搏，而是有些生冷的軀體。那人的身體突然僵硬，眼睛閃過無數畫麵：黑虎在雪地裏留下的爪印…… 這些碎片在眼底快速閃過，最終匯聚成三年前的最後場景 —— 他躺在機械殘骸中，看著黑虎帶著獸群衝向雪山，嘴角還掛著未說完的 “活下去”。
    “不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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