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撕扯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身軀。身體在星光下閃著銀色的光芒，那是一副活生生的肉體身軀。
    “它們…… 改造了我……”
    話語突然中斷，他的頭部再次以不自然的角度轉向東方，那裏的金屬山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狼群的低嚎突然變成嗚咽，它們嗅到了這個人影身上，人類體溫與機械能量的詭異融合。黑豹們的尾巴在雪麵掃出焦慮的弧線，唯有白龍馬，將頭輕輕靠在那人的身上，鬃毛上的銀飾與他胸前的心跳產生共鳴。
    晨霧如棉絮般裹住鷹嘴峰時，那人突然單膝跪地，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黑虎能看見他脖頸處暴起的青筋，像是在與某種力量抗衡。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聲卻如同卡殼的風箱，每一次吐納都伴隨著痛苦的悶哼。他的眼睛都是正常的人類瞳孔，此時卻轉個不停。
    “嗷！”
    黑虎的嘯聲帶著驚惶，前爪在雪地上犁出深溝。那人聞聲猛然抬頭，雙眼布滿血絲，卻在與黑虎對視的瞬間劇烈震顫。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似乎想說些什麽，可肌肉卻不受控地抽搐，嘴角不自然地向一側歪斜，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硬笑容。
    白龍馬的馬蹄幾乎要碾碎殘影，卻見那人突然踉蹌著扶住身旁的是石頭。身形瞬間消失，黑虎等一眾猛獸眼神中一陣失望與詫異，但是那下麵的平台廣場上，此時忽的一下出現在下麵的洞口旁。
    獸群沒等黑虎發令，如黑色雪崩般衝下峰脊，利爪在冰壁上撞出串串火花。當它們踏上平台時，晨霧恰好散去，隻見那人已經消失不見。而山洞裏卻出現了異樣的聲音。
    “嗚 ——”
    白虎的嗚咽戛然而止，跟隨著黑虎往那山洞裏跑去。
    山洞深處的主控樓頂層的鋼化玻璃映著晨曦，那人正趴在主控台上，端坐在主控製位置。黑虎衝進門的瞬間，他猛然轉頭，雙眼因過度充血而通紅，卻在看到獸群的刹那瞪大 —— 那是純粹的人類眼神，充滿驚喜與慌亂，隻是眨眼間又被某種機械的冷漠覆蓋。
    黑虎的低吟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它看見那人的右手死死攥著控製鍵盤，指節發白，皮膚上被按鍵硌出深深的凹痕。他的脖頸不自然地轉動，如同生鏽的軸承，監控屏幕上的畫麵隨著他的動作瘋狂切換：從人類營地的篝火，到機械獸殘骸，最後定格在張倩舉著望遠鏡眺望雪山的畫麵。
    那人像是吸收著那畫麵裏的一切，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些畫麵。
    猛獸們就站在那人的身後，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就等待著，像是期待著什麽出現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一瞬間，那許多的屏幕同時熄滅。那人猛地愣在了座位上，眼睛一眨不眨。
    白龍馬突然發出嘶鳴，前蹄踢向控製台。那人像是被觸發的機關般猛然起身，動作僵硬如提線木偶，卻在看清是白龍馬的瞬間，眼眶瞬間濕潤。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撫摸馬鬃，可手臂卻不受控地抽搐，指尖停在半空，最終無力地垂下。
    所有監控屏黑屏著，那人的身體劇烈搖晃，膝蓋重重砸在地板上。
    狼群突然集體轉頭，盯著樓梯口發出低吼。它們習慣性的警戒著。黑虎的心跳加速，它看見那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身體因過度疲憊而搖搖欲墜。他的眼神在黑虎這些猛獸遊移。
    最後他的眼神定格在黑虎和白龍的身上，一滴淚水從那人眼中滑落。
    晨光驅散最後一縷霧靄時，那人的瞳孔終於聚焦。黑虎能看見自己的倒影在他眼中清晰起來，不再是數據流的碎片，而是帶著體溫的、多年來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中的夥伴。他的喉結劇烈滾動，幹涸的嘴唇裂開滲血，卻固執地牽動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黑虎…… 白龍……”
    第一個音節帶著血沫溢出，卻像春日融雪般劈開了所有機械的桎梏。他的右手不受控地抽搐著，卻努力蜷曲成爪狀 。白龍馬的鬃毛突然無風自動，馬蹄在地麵踏出急促的 “咚咚” 聲，像是在回應某個沉睡的約定。
    黑虎的瞳孔劇烈收縮，它聽見了，聽見了那個帶著雪鬆味的、被風雪打磨得沙啞的聲音。不是機械合成的電流聲，而是清華真實的、帶著顫抖的呼喚。白虎的前爪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嗚 ——”
    白龍馬突然發出幼駒般的哀鳴，溫熱的淚水砸在主控台上。它踏前半步，將額頭輕輕抵在那人的胸口，鼻尖嗅到的不再是機油與消毒水的混雜味，而是記憶中清華毛衣裏的陽光氣息 。
    那人的左手終於不再抽搐，他顫抖著撫上白龍馬的鬃毛，指腹劃過銀飾的刻痕，突然哽咽著笑出聲：“白龍……” 話音未落，淚水已砸在銀飾上，發出細碎的響。黑虎看見他的肩膀在劇烈起伏，關節卻反常地靜止，仿佛身體的每一分力量，都用來記住此刻的觸感。
    黑虎的低吟帶著顫音，這是它第一次在三年後，從喉嚨裏擠出這個帶著體溫的音節。它的前爪懸在那人膝頭，猶豫著不敢落下，直到看見對方眼中倒映的自己 —— 不是戰場上的鐵血領袖，而是那個曾趴在他膝頭打盹的小獸，爪子還無意識地勾著他的褲腳。
    白虎突然擠開黑虎，將整個身體壓在那人腿上，銀毛沾滿他的血跡卻渾然不覺。它的耳朵貼著那人的胸口，終於聽見了人類的心跳 —— 雖然微弱，雖然夾雜著機械義心的蜂鳴，卻真實得令人顫抖。那人的右手環住白虎的脖頸，指尖插進它的毛發，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對不起，讓你們找了這麽久……”
    主控室的燈光突然自動亮起，監控屏上的雪花屏漸漸清晰，各種畫麵同時出現在屏幕上。那人的視線從黑虎轉向白龍，又落在白虎顫抖的耳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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