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定策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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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漸暗,飯菜悄無聲息擺上來,可許多人卻碰也未碰,隻等到點便起身離去。
    許是大局已定,大家都該各自安排,亦或天子定奪後那些以死明誌的血腥氣令人倒盡了胃口,赤紅太過灼眼。
    和平陽走在高官大府出門的路上,手裏抱著頭盔,越想越覺心中憋悶,直接將頭盔砸出十來步開外,破口大罵:“唉,真他娘的窩囊!”
    秋瑾萱也歎:“雖說大夥兒都在南遷,可那麽多人,哪裏是說一聲走就能走的。”
    “造孽啊。”和平陽繼續道:“咱們大景,再這樣霍霍下去,可就真的完了。”
    “廣秋,隔牆有耳啊。”
    “怎麽的,隔牆有耳怎麽了?這裏空曠著呢,要告狀的趁早些。”和平陽瞧了秋瑾萱一眼,眯眼諷刺道:“唯樂,你操心的過了,現在正是用咱們的時候,咱們隨便說!”
    官場之上,他就與秋唯樂和霍老粗那個媳婦奴說得來,可惜霍老粗要守城池,無需到此,不過沒來到也是好,若不然必得被活活氣死不可。
    “二位將軍留步。”
    秋瑾萱回頭,瞧著幾人拎了食盒過來,滿臉疑惑,就聽其中一人道:“二位將軍日後指揮戰事,多費思量,如今天色晚了,二位將軍,不若吃些東西,再各自返程……”
    “老子不用!”
    和平陽氣得青筋暴起,秋瑾萱將其攔下:“那有勞了。”
    身後兩名隨從上前將食盒接過,那幾人轉身離去,和平陽又罵:“真他娘惡心!”
    “行了,廣秋。”秋瑾萱拽住了他的手臂:“他們所說也並非無理,隻怪是一步錯,步步錯,我起身回護州,守州這裏,就有你們多費思量了。”
    “唯樂,我覺得不值。”
    “其實很多事,沒有值不值,隻有做不做。”秋瑾萱順手接了一個食盒放在地上,因著身著甲胄,隻彎腰打開食盒,伸手去抓盤子裏秀色可餐的雞肉,津津有味吃著,隨即將整盤雞肉都端起來:“你也趕緊吃吧,還熱乎呢,就當是離別飯吧,我請你的……”
    和平陽沒接話,一把奪過秋瑾萱手裏拿起的雞肉:“這樣吃,有點像野人……”
    “隻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其實人原本都不用筷子的。”
    亭台樓閣皆有的回廊裏,兩名身披甲胄的將軍依靠著頂梁柱,一人端著一盤菜,吃得津津有味,偶爾換換口味,你抓我盤裏的,我抓你盤裏的。
    “可惜沒酒。”
    和平陽剛開口,身後的隨從已把水囊遞了過來。
    秋瑾萱問:“家酒?”
    “咱大景酒這麽多,可我就是覺得自家家酒好喝。”和平陽自己猛灌幾口,又將水囊遞給他:“喝不喝?”
    “小心挨軍棍。”
    “這又不是軍營,哪那麽多話,你到底喝不喝?”
    “喝!”秋瑾萱接過水囊。
    ……
    火光灼灼,一室寂靜,已成皇子的子書知拿著書,全神貫注,孜孜不倦默念著。
    旁邊侍女疑惑不解,往常世子都是早早歇息了,平日裏隻喜好玩鬧,今日怎的了?
    “殿下今日怎的了?莫不是高王傅…”侍女趕忙改口:“高太傅布置了課業?”
    他放下書,眼中是這年紀不該有的深沉:“父王母妃曾說,我所越人之處不可顯於人前,可日後便不成了,若我還那般,何以保父王母妃?日後我過人之處須多露於人前,以博好名。”
    他身軀小小,直起了剛剛走神微彎的脊梁:“如今父王已成皇上,我便是太子,身為一國儲君,我自當有所作為,現在年紀尚小,待來日我羽翼豐滿時,我定要有一番作為,但願驅敵於邊外,以雪奉天血恥,願民歸故國,食寢能安,率眾臣北遷奉天,方可以告先祖,以祭亡靈。”
    侍女聽著眼前稚嫩宏語安靜無聲,心中久久難以平靜。
    ……
    幾日後,大隊人馬護送他們啟程,怨氣衝天的百姓們滿心不甘,隻敢欲言又止,眼睜睜看著官兵們溜出城去。
    隻因早有人跪地阻攔,卻被扣以放肆妄為之罪,含恨倒在了官兵腰間寒芒之下,他們是歎息連連,竊竊私語。
    “又要跑!”
    “官軍說了,北邊打過來了。”
    “跑跑跑,跑到哪裏是個頭?他們有車,你有嗎?”
    “可咱們不跑,在這裏等死嗎……”
    “說走就走的人,身上多的是“上清童子”[錢],咱們這幫人,離了家能幹嘛?”
    “可不是,咱們跑出去,沒地沒房咋過日子?買嗎?你買得起嗎?到時候鑰匙還不願做奴,不是流民就是流氓。”
    “我看也是,還不如在家裏呆著呢,活著挺好,死了也一樣,反正要死也不死我一個!誰殺了我,我以後變鬼索誰的命!”
    “哈哈哈哈哈哈!"
    “真他娘窩囊!”
    “唉……”
    “哎,那是什麽人?”
    “我瞧著像送葬的……”
    ”好像不是送葬的。”
    官兵之前,隻見一群白衣白衫浩浩上前,擋了南去之路:“陛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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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兵重重,卻誰也不敢先無禮,原來是一幫文人舉子。
    “陛下,那是司空先生。”
    幾日難眠的皇上少了些許慌張:“莫為難老人家,製住他們,但別傷著他們,還有,不許跟老人家說一句話。”
    “諾。”高少之轉頭命人去辦,策馬而行,不再言語。
    司空先生名再興,字如生,號閑臥居士,生在北邊秦州一座小縣城裏,家中不算貧苦,卻也不富裕,貴在親戚和睦,鄰裏友好。
    年少時,他學習用功,後來參加科舉考試一路中榜,直達天聽,一時間名動大景,引得多少考官爭看他的文章,誰人不歎驚世之才。
    當時的仁宗皇帝見了他對於治理地方的文章和安民策,重重道了一聲“好”,宣他入殿,他又呈了份文章上去。
    也不知他呈了什麽東西給仁宗皇帝看,仁宗仔細瞧過後不禁點頭,卻隻是大加讚賞他,對手中所見隻字不提。
    仁宗要任其為官,他磕頭謝恩:”景有陛下是幸,草民知於陛下,然陛下不知。”
    性情寬和的仁宗想了一會兒,歎息一聲,允他離開,卻又對著他遠去的背影慨歎:“如生,大景須如生啊。”
    高少之也不知裏麵寫了什麽,隻是聽宮裏的老人提起仁宗皇帝親自將那東西燒了幹淨,心中多了好奇,更佩服他不惑之年時學子已遍布山河。
    如今他雖已年邁,一生從未做官,卻有穩居廟堂的執筆高官,有金戈鐵馬的鐵血將軍,有附庸風雅的大家公子,有浪跡江湖的豪俠刀客。
    按眾多文人講他的話來說就是:“如生先生心達者,可兼善於天下,心有惑者聽他一講,多能豁然開朗些。”
    他周轉各地,多年前隻道是自己老邁,遷居於漢州逍遙,時常乘船在廣河水上閉目垂釣,偶爾還吟詩作對,如此悠閑,讓多少文人羨慕不已。
    倒也不怪大夥兒羨慕,司空先生賢妻仍在,兒孫繞膝,八方徒兒時而拜見,總是要帶些禮物上門才合禮數。
    老人家從來不收重禮,卻是對口腹之物難以拒絕,年年歲歲隻能過衣食無憂的日子,沒有半點煩心事,他也羨慕。
    “景土飄搖,民不聊生,今草民有三問於朝廷!”
    花甲之年的老先生滿頭華發,也是一身白衣,那氣勢卻如領千軍,雙手捧著以血淚染成的長長萬民書……
    就在此時,遠遠瞧見的百姓們毫無阻礙出了城,將官兵去路堵了個水泄不通,跪在一眾文人身後,沉默不語。
    一時間,官軍難行半寸,天地萬分安靜,隻聽人們像被拋棄了的幼崽般,低低啜泣。
    “皇上不要走啊!”
    “咱們跟他們打啊!”
    “對,跟他們打!”
    “俺要替俺爹報仇!”
    “我要替我哥報仇!”
    “大景是我們的,我們應該把他們趕出去!”
    “誓死護我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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