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狸貓玩弄老鼠，那人力道恰到好處，處處避開要害不至一招奪命，隻想盡情羞辱。宋繼儒忍著劇痛，咬著牙，一聲不吭。
    那人縱聲狂笑，厲聲喝斥：“膿包，跪下求我，快求我！”手中劍愈發逼得緊了。
    眾人掩著耳朵，不忍卒看。
    卻聽一人朗聲說：“金麵郎君，豬狗不如！欺負小孩，不配做人！”
    金麵郎君被點破來曆，大驚失色，往船上眾人一溜眼看去，男女老少黑壓壓一片人頭，不知是誰說話。他一個一個環視，沒發現罵人者，立即厲聲喝問：“誰？誰在說話？”
    “不肖子，我是你爹！這個年輕人十五年前才五歲，為救人忍辱負重，可稱俠義，你給他提鞋都不配！”
    金麵郎君的眼睛在人群裏竭力尋找。他看見一個肥胖的青年男子，頂著兩個黑眼圈，全身肥肉篩糠一樣抖，嘴巴一張一合顫抖不停。心想：“就是這人了。我定要把他的肥肉一刀一刀割下來下酒。”
    手一指，怒罵：“死胖子，你給我滾出來！老子忍你很久了！”
    李福嚇得臉色蒼白，擺動白白胖胖的雙手，結結巴巴說：“不……不……不是我！”
    的確不是他的聲音。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公有人管。金麵郎君，你身為戍邊將軍，人人稱頌的大漠雄鷹，陌刀不砍向來犯之敵，卻揮向繈褓裏的小嬰兒，要不要臉？不，我說錯了，你本來就沒臉皮，才如此沒羞沒躁。”
    張長弓絲毫不懼，伶牙俐齒說個不停。
    趁金麵郎君被張長弓吸引了注意力，王乙哆哆嗦嗦想去攙扶宋繼儒，被金麵郎君發現，怪眼一瞪，王乙雙腿一軟，如麵條癱軟倒地。
    沒了王乙在前掩護，金麵郎君終於發現是張長弓在罵街，勃然大怒：“臭小子，你找死！”
    他縱身飛躍，攻向張長弓。張長弓腿部有傷，騰挪不易，用臉勉強招架十餘招後，右肩挨了重重一掌，被打翻在地，動彈不得；李福不離不棄守一旁，用天靈蓋幫忙擋了一掌，頭破血流，暈死過去。
    金麵郎君尤不解氣，如餓虎衝入羊群，掌風過處，人群非死即傷。眾人驚叫著四處逃散，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然船上有惡虎施虐，船下有群狼環伺。霎時間，船板上橫七豎八躺滿傷者，慘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金麵郎君揮舞白練蛇，獰笑著正欲大開殺戒，突聽空中傳來清脆的鼓掌聲，伴著咯咯笑聲。
    他吃驚抬頭，看見那個坐在桅杆上的黑瘦少年，一身黑衣，幾乎融入夜色之中。少年手舞足蹈，笑得前俯後仰，一時失足，從高高的桅杆上掉落下來。眾人驚呼聲中，少年在空中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穩穩飄落。
    他一臉調皮地衝張長弓豎起大拇指，說：“瘸子，死到臨頭還敢罵閻王，有種！”
    又看著倒地不起的宋繼儒，刮臉羞他：“羞！羞！羞！沒有霹靂手段，就不要有菩薩心腸，救不了旁人，自己的小命也丟了。”
    少年十四五歲年紀，身材瘦小，臉膛黑紅，顴骨高聳，臉上一派天真無邪的笑意。宋繼儒麵如土色，他在旅途中多次見過這位少年，曾好意地微笑致意，卻被冷漠回應。他以為隻是剛好同路，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白光閃過，薄如蟬翼的白練蛇無聲無息向少年砍劈而來。少年似腦後有眼，迅速下蹲扭身，三寸長的玄鐵袖箭射向來敵手腕。一聲嗡鳴，白練蛇掉落地上，金麵郎君捂著中箭的手腕，駭懼地看著少年。
    少年用腳挑起白練蛇，一道光華飛過，白練蛇紮在宋繼儒腳下，劍柄顫動不休。
    “什麽破銅爛鐵？還搶來搶去的。不好玩！”
    他不屑一顧，雙手叉腰挺直胸膛站在金麵郎君身前。一個骨格雄武，一個幹瘦細條，似大鼎旁倚著根小竹竿。然少年麵無懼色，朗聲說：“白彬彬，靠武器取勝不是好漢。要打架，就找硬漢！你我今日憑著一雙肉掌，拳拳到肉打上一架，既分高下，也定生死。”
    白彬彬狂喜，對著眾強人大吼：“你們都聽見啦，是他主動約架。我爹若怪起來，你們可要做證！”
    眾強人一聲不吭。有機靈的搖著櫓快速離開了。
    宋繼儒突然大喊：“飛飛！”
    少年麵露驚喜，轉身看向他，問：“你知道我？”
    宋繼儒掙紮起身，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顫聲說：“我當然知道你，我們是至親骨肉。太好了，飛飛，你還活著。你娘呢？十五年來，你們音訊全無，還以為你們已不在人世。”
    “娘親很好，越活越年輕！”飛飛伸出雙手撫摸他的臉，嘴角帶笑，深情說：“你長得真像他，簡直一模一樣。”
    “傻飛飛，說什麽瘋話－－你從來沒有見過他。”
    “我沒說瘋話。我娘有一幅你的畫像。這些年，我們一直被人追殺，四處逃竄。不管逃到哪裏，不管丟棄多少東西，你的畫像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當我們覺得活不下去時，看著你的畫像，又有活下去的勇氣。”
    飛飛雙手環抱宋繼儒，無比依戀把頭靠在他懷裏，竟把他當成畫中人，喃喃說：“娘親每天都在想你。她說，如果你還活著，天底下就沒有人敢欺負我們娘倆。可惜，你死得太早了。”
    宋繼儒摟他入懷：“我也很想他！”淚如雨下，滴到飛飛脖頸裏。
    白彬彬突然奮起雙拳，重擊飛飛背部。飛飛聽見風聲，不慌不忙，抱著宋繼儒的脖子，雙腿淩空連環後踢。白彬彬雙拳隔開，隨著腕骨斷裂，碎骨紮進肉裏，勝負已分。他偷襲不成，立即轉身欲逃。飛飛迅速跳上宋繼儒雙肩，用力一蹬，宋繼儒被蹬得站立不穩，摔了個四腳朝天。白飛飛卻借力，如離弦之箭衝向白彬彬，雙拳如風，力達千鈞，拳拳重擊白彬彬背部。
    白彬彬被打倒在地，口裏狂噴鮮血，如雨點般灑落。他恐懼地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白飛飛，對手下大喊：“大家夥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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