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雨欲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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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熊熊燃燒,鬆煙繚繞,大雄寶殿亮如白晝。張長弓、王乙、李福三人登上舞台進行表演,對生的渴望激發他們無限潛能。
張長弓擊鼓,李福彈琵琶,王乙扮演的洛神登場了。李福精通音律,指尖拂過,穿雲裂石。王乙扮相精美,身姿曼妙,輕盈如飛,隨著音樂的節奏,水袖時而輕拂地麵,時而飄揚空中,柔美有力,縹緲神秘。他的嗓音清亮悅耳,婉轉悠揚,讓人聽得如癡如醉。
觀眾大聲叫好,大把大把的開元通寶灑向舞台。強盜的錢財來得容易,去的瀟灑。張長弓不通音律,看活命有望,更加賣力擊鼓,鼓聲如急雨,李福十指翻飛,把弦子撥弄得幾近冒煙。王乙的舞步踩著鼓點快速旋轉,衣袂飄飄,舞出一團白影,最後以一個下蹲結束表演。
掌聲經久不息。三人謝幕回到後台。王乙揪住張長弓的衣領,肚子上砰砰給了他兩拳,氣喘籲籲說:“狗日的,你要累死老子!”
張長弓趕緊陪笑,說:“息怒,息怒,該我和李福上場。您老快歇息!”
張長弓和李福表演的是雙簧。李福是前臉,張長弓是後臉。李福圓臉上兩個黑眼圈,眼腫得睜不開,神情張皇恐懼,配上不得體的衣服和動作,單是坐在椅子上就顯得滑稽可笑。他何曾學過這個,與張長弓配合得破綻百出,反而格外具有喜感,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張長弓說了個笑話:“從前,有個小徒弟跟著師父學剃頭,從刮葫蘆皮開始入門。他把青皮葫蘆放在高凳上,左手按著葫蘆,右手用剃刀輕輕地刮去葫蘆皮。常常在刮到一半時總有雜事打擾。要麽讓找剪刀,要麽讓涮尿桶,要麽哄小師弟。無論誰叫他,他就順手把剃刀往葫蘆上一紮,扭頭去幹活。事情做完,回來拔下剃刀,繼續刮皮。春去冬來,徒弟出師。某天,來了個和尚請他剃頭。他技藝嫻熟,鋥亮的剃刀在頭皮上飛舞,和尚的頭也慢慢變得鋥亮。剃得正順手,師父有事叫他……”
說到這裏,張長弓閉口不言。李福著急地問:“後來呢?”院子裏眾人哄笑。
一個人粗聲粗氣的說:“後來啊,寺廟裏多了尊持刀菩薩,香客們都說那麵相像極了當年捂著腦袋還堅持付錢的悟能和尚。”
張長弓從李福身後探頭,看見四個彪形大漢抬著一把椅子從偏殿出來,一個胖大的和尚坐在椅子上,滑稽地用蒲扇大的胖手捂著鋥亮的腦袋。他身形魁梧,聲如洪鍾,讓人望而生畏。
眾人肅然起立,哄聲喊道:“白將軍威武!”
張長弓在李福耳畔低語:“什麽世道,強盜都成將軍了!”
白飛飛耳力佳,聽得明白,揚手就給張長弓一耳光,動作快如閃電,打得他避無可避,五個紅紅的手指印飛上臉頰。
李福慌忙擺動胖手辯解:“不幹我事!”話音未落,還沒消腫的眼眶挨上一拳,雪上加霜,更加烏黑了。白飛飛又一巴掌準備拍向王乙時,王乙捂著臉迅速跪下,帶著哭音說:“打人不打臉,求求您千萬不要傷害我英俊的相貌。”
白飛飛笑著說:“打的就是你,誰讓你比我好看!”咚咚兩拳疾如風,王乙眼冒金星,四仰八叉摔倒在地,臉上多了兩個黑眼圈。
白飛飛把三人像牲口一樣關進西廂房,厲聲說:“要想活命,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視!你們乖乖吃飯,不得多管閑事。”
房間裏,已備下一桌豐盛的酒筵,小火爐熱氣騰騰,肉香四溢。三人狼吞虎咽,燙得舌頭打轉,忙不迭一口吞下差點噎死。王乙雙手各執一雞腿,滿嘴油脂,含糊不清地說:“如果每天都是這樣的日子,我寧願做強盜。”
張長弓和李福對他側目而視,神情大為不屑。
大雄寶殿裏,盛宴開席。大桌上一巨大銀色烤盤,烤盤上一金黃酥脆全羊,油脂滋滋作響,散發出誘人香氣。半裸肩膀的大漢們忙忙碌碌,端上各色配菜和美酒。
白時雨坐在上位,大聲問:“師弟們都到齊了嗎?”
院子裏有六條大漢出來,列於階下,一齊向白時雨行禮。分別是賈勰,湯佩,丁禮,崔滸,馬肅,楊驍。他們衣著華麗,腰束巨帶,卻擋不住滿臉滄桑,個個年歲已有五十上下,有不少人胡子都已蒼白了。
白時雨大手一揮,說:“自家兄弟,客氣什麽?快入座。”眾人按照長幼尊卑依次入座。白時雨率先執刀,切開烤全羊。肉質鮮嫩,醇厚多汁。眾人方紛紛割肉品嚐,感歎說:“有點回紇烤全羊的味道,可惜沒蒲類的大尾羊肥美。我們兄弟有多少年沒吃過那樣的肥羊了,真讓人懷念啊!”
酒過三巡,賓主盡歡。
賈勰問:“大師兄,您自從和彬彬分家後,難得與我們兄弟相聚。今日召喚我們前來,有什麽喜事嗎?”
馬肅開玩笑說:“是不是嫂子又給師兄生了個胖小子?”
眾人大笑。白時雨說:“我倒想多生幾個,可惜你嫂子肚子不爭氣。如果早幾年找到她,也許還能再添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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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勰說:“大師兄就是死心眼!這些年,我送了多少美女給您,您通通不要。不然,彬彬的弟妹多得這廟裏都裝不下。”
白時雨哈哈大笑,說:“弱水三千隻取一瓢,我心裏隻有霜霜,容不下其他人。”
賈勰撚撚頜下的山羊胡須,拈酸吃醋:“大師兄,您當年對我姐姐,可沒這麽好。”
白時雨語塞,猛喝一口美酒,說:“往事休要再提!言歸正傳,我今日請你們赴宴,隻為彬彬前日搶劫客船,帶回一位故人之子,我想請你們見一見,敘敘舊。”
兩個大漢從東廂房抬來一把椅子放在佛像下,白彬彬的屍體端坐在椅子上。眾人尚未從震驚中回神來,就見一位身穿孝服,器宇軒昂的青年,在白飛飛的陪伴下,昂首闊步來到寶殿。火光在他堅毅的臉上跳躍,大殿一片沉寂。
有人驚呼:“父……父帥!”一隻酒杯掉落地上,摔得粉碎。
伴著吱吱呀呀的聲音,厚重的木門緩慢關上,院落裏的劃拳喧鬧頓時無聲。巨大的門閂落下,大雄寶殿唯一的出口被封。
西廂房裏,正在大快朵頤的張長弓敏銳感覺到外麵變化,他讓王李二人去看看情況,遭到斷然拒絕。他倆牢記飛飛的話,絕不多管閑事。張長弓無奈,隻得自己拖著殘腿,慢慢爬到門口,扒著門縫往外看。
“你這個殺千刀的,不要連累我們!”王乙低聲怒罵,與李福一起來拖張長弓。兩人剛到張長弓腳邊,張長弓突然翻身坐起,以手為刃,擊打二人脖頸。二人立即暈倒在張長弓身旁。張長弓笑笑,自語道:“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張長弓趴著門縫好奇遙望,冷不防白飛飛突然推門而入,一腳踢暈他,拽著他的傷腿如死狗一樣扔進廚房。王乙和李福尚未醒轉,被白飛飛抓著腦袋用力互撞,也扔進廚房,生死不明。
白時雨的聲音緩緩響起:“各位兄弟,還記得小父帥韓崇靖嗎?十五年了,他朝思暮想,期盼能與諸位見上一麵。”
席間眾人神色各異,有人羞慚,有人恐懼,有人麵露殺機,有人悲喜交集。
宋繼儒抱拳施禮,朗聲說:“各位將軍,晚輩這廂有禮了。”
眾人臉有愧色,紛紛低頭。馬肅見他身上孝服,顫聲問:“春暉夫人去世了嗎?”
昔日,宋婉兒協助夫君韓擒虎治理邊疆,對將士們噓寒問暖,贈衣送藥,宛如母親一般。將士們愛戴她,把她比作春天的陽光,尊稱她為春暉夫人。馬肅曾經中了突厥人的毒箭而生命垂危,是宋婉兒千方百計請來神醫沈梅清大夫,救了他的性命。
白時雨呸呸兩聲,說:“春暉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佛祖會保佑她長命百歲。小父帥乃是為宋大先生守孝。宋先生上月死於彬彬之手,殺人償命,彬彬理應賠他一命。”
他舉起大觥,高聲喧道:“諸位兄弟,你們都是彬彬的長輩,看著他長大,理應多飲一盅,送他最後一程。”
他濁淚滾滾,率先一飲而盡。他的兄弟們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的狠人,早看淡生死,拍手稱善,紛紛舉起酒盅。
白飛飛附耳宋繼儒釋道:“那個幹癟的老頭就是賈勰,一肚子壞水,功夫卻不弱,你要小心應對。”
宋繼儒點了點頭,早已猜出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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