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典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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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少年一路西行,路上偶遇有女兒的人家,都會拐彎抹角打聽宋繼儒婚事,另外三人卻無人問津。
李福笑嘻嘻說:“世上恐怕又多一個失落之人!”
二人擠眉弄眼,暗自呷醋,卻聽有人在屋外高聲求見。
那人不待主人開門,徑直走進屋來,一眼看見宋繼儒,笑容滿麵拱手說:“這就是秀娘的未婚夫嗎?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可喜可賀啊!”
宋繼儒羞得滿臉通紅。
來者是個瘦小幹癟的老頭,臉上堆著誠懇笑紋,眼睛閃爍著經紀人的精明。
老婦人臉上笑容消失不見,慌忙起身施禮說:“黃大爺認錯人了。他們三個是過路的,錯過客棧,在我家借住一宿。出門在外的人,哪能沒個難處?”
秀娘聽見動靜,慌忙從房裏出來奉茶。她十七八歲的年紀,身上的舊藍布衫裙洗刷得發白,層層疊疊打著補丁,但容顏俏麗靈秀,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其神情悲戚,楚楚可憐,讓人一見頓生憐愛之心。
黃大爺呷了口粗陋的榆樹葉茶水,東拉西扯幾句後,問:“馮先生不在家嗎?”
老婦人戰戰兢兢說:“我有兩個弟弟住在汾州,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戶,金銀滿屋,田產眾多。犬子昨日已出發去找他們借錢。等他回來,我家欠黃老爺的銀子,一準會還上,絕不會讓您這個保人難做。”
黃大爺麵露難色,說:“我是一片好意,真心實意想幫助你家。如今這世道,笑貧不笑娼。老夫人何必恪守那些繁文縟節,自討苦吃?”
黃大爺告辭後,老婦人和孫女相顧默默垂淚。
三人問起緣故,才知老婦人之子馮昕載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書生,屢試不第,守著祖上留下的幾畝薄田過活。他為人迂腐剛正,不善經營,田地被大地主兼並了。因他讀書人的身份,比普通百姓少了許多雜稅,一家人才勉強住在兩間草房裏不至成為流民。馮昕載沒有謀生的職業,如今家道中落,就央求保人向同村富人黃某借二十兩銀子做生意。
前些日子,馮昕載販貨前往長安,途中被一少年強盜搶去所有錢財,幸好沒有傷害性命。他沿途乞討,狼狽回家。黃某得知其蝕本後前來索要債務,連本帶利共三十兩銀子。家裏實在沒有可供抵債的東西,黃某讓保人傳話,想讓秀娘做妾,不僅前債可免,還額外再給二十兩銀子。
張長弓不解,問:“這不兩全其美嗎?你家缺錢財,黃家缺美色。秀娘貌美溫柔,嫁到黃家必定受寵,再生下一兒半女,連帶你們都跟著享福!”
老婦人落淚,說:“我家雖然貧窮,好歹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後。黃某靠殺豬起家,大字不識一個,為人粗魯無禮,我的孫女怎能給這種人家做妾?再說,秀娘還在繈褓時就跟盧家訂親。盧親家因為在三庶人案子中說了幾句公道話,舉家貶到嶺南,從此斷絕音訊。君子一諾千金,秀娘許配盧家,生是盧家人,死是盧家鬼。我相公馮偃師,官至太子少保,若知道我為幾個銅子撕毀婚約,賣掉孫女,做鬼也不會放過我。”
“馮偃師”三字落進宋繼儒心湖裏,頓時掀起滔天巨浪。
張長弓和李福無奈對望,他們身無分文,有心搭救卻自身難保,隻能蒼白無力安慰幾句,感謝她們的熱情款待後,告辭出發。
馮老夫人見他們難過,反過來安慰說:“年輕人不用擔心,兩個弟弟是我一手帶大,早年間多虧我夫君提攜相助,才有今日富貴。不論舊恩,娘舅大過天,外甥都求到家門口了,他們或多或少都會表示一番。”
秀娘善解人意,特地把家裏的獨輪車送給他們。三人推辭,老婦人語重心長說:“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我兒子第一次出門做生意就遇到強盜,一路上如果沒有好心人施舍相助,他也無法活著回家。推人及己,你們就安心收下吧。可惜我家貧窮,無法給予更多的幫助。”
三人千恩萬謝後離開村莊,邊走邊聊。
張長弓心中惆悵,悶悶不樂問:“你們覺得馮家會得到幫助嗎?”
“血濃於水,肯定會幫忙的!我舅舅們待我比親生的還好。”宋繼儒頗為樂觀。
張長弓搖頭歎息,老氣橫秋說:“鬥米恩升米仇,馮家衰敗至此,兩個舅舅想幫的話,不會等到現在。我打賭,馮昕載從舅舅處借不到一文錢。”
李福反駁:“俗話說救急不救窮。馮家這是遇到急事,做舅舅的怎麽都該幫忙。”
“哼,你倆都是何不食肉糜--一廂情願!我實在不明白:明明美貌是一種稀缺資源,馮家為何不加以利用?看看楊家,因貴妃得到君王專寵,姊妹弟兄都沾光,導致天下做父母的,不重生男重生女。秀娘秀色可餐,偏自甘住在陋室,吃著粗糧,每日辛苦勞作。做有錢人家的妾比做窮苦人家的妻享樂多了,他們為什麽沒苦硬吃?”
他看一眼宋繼儒,見他神思恍惚,似在做什麽艱難決定,心裏不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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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邊走邊聊,行了半日,終於抵達蒲州縣城。
這裏地處南北要道,商賈雲集,百業興盛,大街上蜂聚蟻集,熱鬧非凡。宋繼儒看見一家引人注目的鋪子,漆黑的大門敞開著,門邊掛著一塊燙金招牌:“楊記當鋪”。他心裏一動,伸手向張長弓索要寒冰劍。張長弓死死抱著寒冰劍不給,反說:“憑什麽典當我的寒冰劍?沒錢,當你的白練蛇去!”
李福和宋繼儒心照不宣一笑,頻頻搖頭。宋繼儒從汪守成處返回,帶回寒冰劍。張長弓一見就愛不釋手,軟磨硬泡借來防身,就差把據為己有寫臉上。
宋繼儒見張長弓愛劍如命,也不強求,推開當鋪的門走了進去。李福扶著張長弓,緊隨其後。
門裏當麵便是一個高高的櫃台,櫃台外站著三個客人,操著山西口音與櫃台裏的夥計商洽著生意。角落帳台上端坐著個中年胖子,正在認真撥弄算盤。
李福攙著張長弓,宋繼儒把白練蛇放在櫃台上。劍氣如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寶劍吸引。胖子忙站立起身,搖搖擺擺走來,拿起白練蛇反複觀摩。
張長弓口沫四濺誇耀:“老板真識貨,這是軟劍,可當腰帶使用,從前是皇家貢品,專供皇族使用,多虧皇家人互相殺來殺去,此等寶物才會流落民間。如今鍛造工藝失傳,這劍乃孤品。唉,若不是我們兄弟三個走黴運,流落此地無法返回家鄉,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典當此劍的。”
胖子嘴角一撇,冷冷譏笑:“來我這裏質押的可多了,哪個不是牛皮吹上天,破銅爛鐵也敢自誇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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