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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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長弓經驗豐富,當即拍著胸脯,朗聲說道:“我沒吹牛。這劍可來之不易。首先,工匠師傅將精鐵反複鍛打,排除雜物,使其質地均勻,組織細密,千錘百煉,一鍛一稱一輕,直至斤兩不減;其次,采用包鋼技術鍛造。劍芯是硬度低,韌性好的柔鋼,外麵包裹硬度較高的硬鋼。鍛造方式繁瑣複雜,要求鑄劍師傅經驗豐富,為人精細。因為打造稍有不慎,外裹的硬鋼分布不均,漏出裏麵的軟鋼,寶劍就鍛造失敗了;最後,還要覆土燒刃。用泥土包住刀身,隻露出刀刃,然後開始淬火。這樣能使刀刃鋒利,刀身柔韌,剛柔並濟。如此複雜的鑄劍工藝打造出的寶劍,鋒利而不易折斷,價值千金,可遇不可求。哪怕是當朝名士也須傾盡家財才能求得一把寶劍,何況此等孤品軟劍?”
    他拿起白練蛇,輕輕掰彎又放手。白練蛇發出龍吟之聲,輕輕顫動,光華閃動。圍觀者眼睛都直了。
    張長弓得意一笑,從腰間拔出寒冰劍。一長一短兩把寶劍閃著寒光。張長弓用手指彈著寒冰劍,說:“這把小劍用的是同樣的鍛造方式,不同的是此劍劍芯小,外裹硬鋼更多,相比這把軟劍鍛造可就容易太多。”
    宋繼儒敬佩目光看向張長弓。張長弓不過陪汪守成打了半年鐵,說起鑄劍卻頭頭是道。
    胖掌櫃知道遇到行家。一番討價還價後,雙方約定贖當日期,利息,寫好當票。有錢男子漢,無錢漢子難。有了銀兩傍身後,三人腰杆挺直,底氣十足。一旁圍觀的晉商推薦一家物美價廉客棧,三人住下稍事休息。宋繼儒記掛著馮家,賃了匹健馬,匆匆出發,臨行前叮囑兩人到官府報官通緝王乙,兩人皆認為大可不必。
    宋繼儒說:“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不管馮家有沒有借到錢,一飯之恩當湧泉相報。王乙所作所為,雖然比不上殺人放火般罪大惡極,可如果不加以懲戒,早晚會成大奸大惡之人。”
    張長弓嗤之以鼻,李福口內答應,敷衍著說些套話。宋繼儒又嚴厲警告二人不可賭博,兩人倒是異口同聲答應了。
    宋繼儒離開後,兩人決定好好滿足口腹之欲,遂邀請了那三個晉商一同來到酒樓,點了滿滿一桌豐盛酒菜開懷暢飲。同在異鄉為異客,酒過三巡,幾人很快熱絡起來。張長弓見三人愁眉不展,問起原因。三人立即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宋繼儒一路策馬狂奔,深夜抵達小村莊。他緊扣馮家柴扉,裏麵毫無聲息,轉身欲走,走到村頭,隻覺心神不安。突然折返回來,衝動之下輕輕一躍進入院子,從半開的窗戶往裏偷窺。月影婆娑,隻見三條黑影直挺挺掛在屋梁下。
    宋繼儒嚇得魂飛魄散,一腳踹開房門,找來菜刀割斷繩索。三人咚咚掉在地上,宋繼儒撫摸他們溫熱的身體,尚未死絕。忙解開繩索,一番推拿按摩,三人漸漸蘇醒,互相對視,以為是在陰間奈何橋相會。
    宋繼儒點燃火絨,如豆燈光下,祖孫倆認出宋繼儒,放聲大哭。宋繼儒上前躬身行禮,見他們情緒激動,自去灶下燒了熱水,提著茶壺進屋來。
    三人已恢複理智,宋繼儒便與他們圍坐在簡陋飯桌前敘話。
    原來,馮昕載去舅父家求助,任他涕淚縱橫,下跪懇求,兩個舅舅不僅沒說一句要為他想辦法的話,反而說自己生計困難甚過他十倍不止,全家老小都靠喝西北風為生。又諷刺他,明明可以靠賣女兒賺錢,還假裝清高來哭窮。
    馮昕載徹底心寒,失魂落魄回到家,把一切稟明老母。馮老太心如死灰,想昔日高官厚祿,金玉滿堂,如今卻落到賣兒麋女的地步,活在世上有何意義,不如一死百了,還能保全丈夫清白名聲。主意打定,一家三口吃了最後一頓,齊刷刷上吊自盡。
    宋繼儒斜眼望了秀娘一眼,見她正出神看著自己,白玉般的臉頰微現紅暈。他忙收回目光,臉色通紅,緩緩說:“記得老夫人曾安慰我,說人生哪有過不去的坎?一時困厄,總有苦盡甘來一天。我運氣不錯,到蒲州縣城後正好遇見好友。他為人最是俠義,好打抱不平。閑聊中得知你家的事,特意囑咐我來送銀子。”
    他從懷裏摸出錢袋,取出銀子放在桌上,說:“共五十兩白銀,三十兩用於還債,還有二十兩給馮先生做生意用。”
    宋家一向窮養兒子富養女兒,韓雪兒存有一大筆私房錢。宋繼儒就盤算著見麵後,問妹妹要一筆錢,再派個家人來贖回寶劍。典當寶劍這樣的些許小事,實在不值一提,反而還落個挾恩圖報的口實。
    但他實在不善說謊,馮家三人心裏全都明白。
    馮昕載感激不盡,把秀娘推送到宋繼儒麵前,說:“小女相貌醜陋,所幸識得幾個字,針黹刺繡也精通。她手腳勤快,希望給公子做個丫鬟,伺候公子起居飲食。”
    宋繼儒擺著雙手,著急說:“馮小姐蘭心蕙質,可堪良人妻。讓她做丫鬟或做妾,實在委屈她。你不要擔心我朋友會追債,你家手頭寬裕時,再還錢給我不遲。”
    想想又補充道:“我會轉交給我朋友。”
    馮家三人都笑了,對這位靦腆公子頓感親切。
    馮昕載於是問起如何歸還,詳談才知他乃宋士廉之子,驚喜交加。他的父親馮偃師是宋士廉的副手,同為太子李瑛的師傅。隻是宋士廉為禦史大夫,公務繁重,教導太子的責任更多由馮偃師擔任。後來,李瑛謀反,受到牽連被殺者多達三百餘人。宋士廉和馮偃師在西北慰軍躲過一劫,但宋士廉留在長安的妻兒卻死於那場劫難。
    宋繼儒借機問起馮家為何能全身而退。
    馮昕載流淚說:“我們當時被軟禁在家裏,不許離開家門半步。聽聞三庶人被吊死,府官僚屬及家眷陸續被殺,我們以為在劫難逃,全家人抱在一起痛哭,惶惶不可終日。秀娘的母親就是在那時被活活嚇死。這期間,父親從邊疆回來,在長安城東驛站暫息。驛丞指著門口的木樁告訴他,這是吊死三庶人的地方。他大哭不止,在夜裏也在木樁上上吊,殉主而死。同僚們感念他的赤誠,紛紛上表求情。天子饒了我們性命,沒收馮府所有財產,把我們趕出長安。我們隻能返回老家,苟且偷生。”
    提及往事,馮老太用拐杖搗地,白發巍巍,全身顫抖,怒罵:“都是武惠妃那個賤人陷害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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