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探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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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陰森的牢房裏,張長弓正拖著殘腿,費力地用指甲在凹凸起伏的泥牆上刻下一個“正”字。他看著歪歪扭扭的字跡,眼前驀地出現臭道士嚴厲的眼神,似乎在責罵他練字不用心。張長弓心裏一酸,淚水滴落在手上--這是他和宋繼儒入獄的第五天。
這五天裏,每到晚上,都會有四名獄卒走進牢來,手中執著鋼刀,押了宋繼儒出去。過了良久,在張長弓提心吊膽的等待之中,就聽見鐵鏈曳地之聲。四名獄卒架了宋繼儒回來,宋繼儒通常全身是血,顯是剛被狠狠的拷打了一頓。
宋繼儒一倒在地下,便即昏迷不醒,其臉上、臂上、腿上,都是酷遭笞打的血痕。張長弓是經過大風大浪之人,見此情景也忍不住潸然淚下。總算宋繼儒年紀甚輕,自幼習武,身強力壯,每夜挨一頓打,倒也經受得起。然而,當宋繼儒緩緩醒轉,無論張長弓怎麽苦苦勸說,宋繼儒寧死不肯屈打成招,張長弓也無計可施。
此後每到天色將黑,張長弓就愁眉不展,知道宋繼儒慘受荼毒的時候來了。果然,這夜裏,宋繼儒又被拉出去經受拷打。張長弓猶如受傷野獸在牢房裏低吼,恨不得自己代替宋繼儒挨這頓毒打。他惱怒地捶打自己的傷腿,恨它拖了後腿,導致自己不僅不能拯救宋繼儒,反而成為累贅。
張長弓抬頭望窗,見天空月亮正圓,桔黃的玉盤漸漸幻化成臭道士慈祥的笑臉。張長弓淚流滿麵,喃喃自語道:“先生,您放心,我會替他頂罪,我會把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他自顧自的閉目暗自祈禱,隻聽得腳步聲響。他忙睜開眼,見獄卒領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過來。那獄卒側頭向他打量,忽然說道:“姓張的,有人瞧你來著。”
那獄卒從身邊掏出一枚大鐵匙,開了外邊的鐵門,把一個衣飾華麗的英俊少年推進來,口裏催促說:“長話短說,莫要被其他人發現。”自己先退出去,在外把風。
張長弓見來人正是王乙,不由大怒,當即躍起,怎料傷腿酸軟,便要摔倒。他不管不顧,忍著劇痛,舉起鐵銬,猛力往王乙頭上砸落。
王乙不會武功,應變的機靈尚在,加之剛剛在李福手裏吃了虧,忙閃身相避,躲到牢房角落,雙手對張長弓亂搖擺,結結巴巴說:“張兄弟……不,張大哥,息……息怒啊,救……救書呆子要緊!”
張長弓隻覺傷腿似乎又斷折了,痛得話也說不出來。過得半晌,才咬牙說:“狗日的王乙,你把我們害得好慘!快說,你又打什麽壞主意?”
王乙搖了搖頭,眼淚撲簌簌的掉了下來,抽抽噎噎道:“我不是有心的,隻是想開個玩笑。我就算豬狗不如,也曉得好歹。我活到現在,坑蒙拐騙,除了書呆子,沒有誰把我當堂堂正正的人看待。您暫且息怒,我們商量個法子救出書呆子……”
張長弓大聲叫道:“你這個害人的東西,我信不過你。你真有心,去找李福來。”
王乙低下了頭,輕聲道:“李福也被縣令通緝不能現身。我跟他剛剛才碰過頭,他讓我來找你討主意。他說揚州太遠了,等高仙草趕來相救時,隻怕書呆子已一命嗚呼。”
張長弓至此才相信他,招手說:“你過來,此等機密之事,不可讓其他人聽見。”
王乙貼著牆,遲遲疑疑圍著牢房打轉,距離張長弓遠遠的,捂著臉說:“打人不打臉,我還要靠這張臉混口飯吃。”
張長弓剛剛抬起手,王乙嚇得發出一聲怪叫,如兔子一樣在牢房裏亂竄。
張長弓又好氣又好笑,說:“你膽兒忒小了。放心吧,我的氣已經出過了,不會再找你麻煩。你附耳過來,我有事問你……”
王乙始放下心來,挨到張長弓身旁。
張長弓問:“你可打聽到當鋪掌櫃是怎麽死的?”
王乙警惕地看著四周,確信無人,方才低聲說道:“我一個外鄉人,在此人生地不熟的,哪裏知道這個?”
張長弓乜斜著眼看著他:“少來!憑你這張臉蛋,幾個女人能抗拒得了!快說,你是怎麽進來這死囚牢的?”
王乙微微一笑,不無得意之色:“我在妓院認識一個相好,通過她牽線,跟縣令的愛妾勾搭上了,因此摸清了縣令的底細。原來,楊縣令就是當鋪的幕後老板,靠著當鋪賺取高額利息。那日,當鋪掌櫃收到白練蛇寶劍,自鳴得意地攜劍來縣府邀功。不料,縣令嫌他不該給你們二百兩白銀。掌櫃辯解說,白練蛇價值千金,用二百兩銀子收下賺大發了。縣令大怒,失手殺死胖掌櫃。他怕你們會來贖買白練蛇,為永久霸占寶物,才想要把你們三人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幸虧李福逃走了,他似乎對李福有所顧忌,不然你和書呆子早成刀下亡魂!”
張長弓唬得肝膽俱裂,得虧李福聽話逃走,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生死攸關,不能再遲疑,遂問:“牢房土牆外是不是牲口棚?棚裏有多少牲畜?”
王乙說:“全縣的騾馬差不多都在這裏,有上萬頭。”
張長弓嘴角露出笑意,說:“你和李福趁天黑混進牲口棚裏,用鐵鍬在牆壁上挖個洞,我們想法把書呆子救出去。”
王乙嚇了一跳,頭搖晃得如撥浪鼓,說:“劫獄?我不敢,官府會通緝我們的。”
張長弓伸出一根手指頭,說:“我許你一千兩黃金,如何?”
王乙的眼睛立刻亮了,立馬拍著胸脯保證:“我是唱戲的,雖然不識字,也敬佩關雲長義薄雲天。錢不錢的兩說,不能救出書呆子,我王乙誓不為人!”
張長弓露出滿意笑容,再三叮囑注意事項,王乙不住地點頭。臨行時,王乙鄭重其事拍著胸脯說:“這事包在我身上!”
王乙離開後不久,宋繼儒全身鮮血淋漓,被人拖回牢房,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這次回來,宋繼儒臉色蒼白如死人,連若斷若續的呻吟聲都沒有。無論張長弓如何搖晃呼喚,始終一聲不吭,似乎已經死去。
張長弓抱著他軟綿綿的腦袋,眼淚亂紛紛墮下,大聲哭喊:“呆子,你這個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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