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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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陶朱公嗎?”陳忠帶著戲謔神情問。
    張長弓正愁無法賣弄學識,當即口沫四濺把陶朱公其人其事說了一遍。
    陳忠有些吃驚,他一直認為張長弓腹內空空,想不到還有點墨水。當即一本正經說:“宋士廉就是大唐的陶朱公。他做官時立下的豐功偉績我就不說了,但我覺得他不做官,比他做官更讓人尊敬。他離開朝堂後,在長安開了家宋記生藥鋪。不管是深山還是大澤來的采藥人,賣藥材給他,他都一視同仁,好好接待他們,以高出市價收購好藥材。藥農感激他,最好的藥材都送到他家。這樣一來,所有長安人都知道,宋記藥鋪的藥材最好。連皇宮采購藥材,都隻認宋記。”
    張長弓輕蔑一笑:“此乃做生意的本分,我也能做到。張家牧場隻產良馬,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陳忠微微一笑,說:“你別急。宋士廉的恩澤可不止這些。長安的醫生用他的藥材來輔助配合藥方,效果往往很好,他們口口相傳,稱讚宋記藥材;長安的百姓生瘡害病,也都樂於到宋記藥鋪買藥,希望病好得快些。有些人沒錢買藥,宋士廉看他們因病窮困潦倒,總是欣然贈藥。宋記藥鋪的債券、欠條堆積如山,他從不催債。你以為他隻是對熟人如此嗎?不,哪怕是遠方而來的陌生人,拿債券賒欠,他也從不拒絕。來長安參加科舉考試落第的學子,窮得沒飯吃了,隻要跟他開口,都能得到幫助。做生意蝕本的商人,沒有返鄉的路費,前去求他,他也來者不拒。”
    張長弓冷笑一聲:“傻子,到年底結賬,他就知道人心可怕。”
    “的確如此。年終了,他也估計到對方大概不能還債,就一把火燒掉債券、欠條,再不提及。長安人因此嘲笑他是個大白癡,他也不以為意。”陳忠看著張長弓,露出神秘莫測笑容:“你該不會以為他破產了吧?哼,恰恰相反。賒死賬的有千百人,百人中至少有十人做了大官,有的甚至是幾個州的節度使。他們俸祿豐厚,一旦掌權用事,就百倍報答宋士廉;那些得到他幫助的商人,一旦翻身,都十倍回報他。宋府常年門庭若市,送禮物的人絡繹不絕。”
    張長弓沉默不語,想起宋繼儒的言談舉止,突然覺得自己嘲笑他實在不應該。宋繼儒蒙冤入獄,連王乙都奮不顧身要救他。
    “宋士廉巨富後,不改初心。無論乞丐、小偷、流浪漢、妓女,隻要前往宋記藥鋪乞藥,他都一視同仁,慷慨贈藥。不僅如此,每年除夕前夜,他都會帶著獨子宋繼儒,提著兩麻袋的銅錢,到乞丐聚居的地方,挨個發放銅錢,讓這些可憐人也能體體麵麵過個好年。宋記藥材鋪所在街道,曾多次失火,其他商戶損失嚴重,唯獨宋記藥材鋪毫發未損。火起時,那些乞丐、小偷、流浪漢都不顧生死,幫忙滅火,整個長安隻有宋記生藥鋪有這樣的殊榮。”
    陳忠落下淚來:“宋士廉去世,朝廷為他罷朝三日;長安城罷市七日,朝野哭聲不斷,百姓自發為他送靈。他停靈四十九日,長安街上白漫漫人來人往,花簇簇官去官來。就這樣,還有好些受過他恩惠的人不知道此事,來不及趕去。我隻因沒送他最後一程,心中好生遺憾,直到今日見到宋公子,才略微舒坦些。”
    張長弓今日方知宋士廉高風亮節,也自唏噓感慨不已。自此後,他待宋繼儒不同往日。宋繼儒莫名其妙,心中暗自納悶。
    話說六人分乘兩駕馬車一路西行,少了許多繁文縟節,行程快了不少。李福對患難之交有求必應,唯恐招待不周。他詢問紮伊娜是否願意回夫家,他可委托陳大人替她討回公道。紮伊娜含情脈脈看著張長弓,搖頭拒絕。
    李福也不強求,招來良醫為張長弓治療腿傷。在紮伊娜盡心盡力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張長弓逐漸痊愈,行動自如。陳忠對李福看守極嚴,無論洗澡、上茅廁還是睡覺,都寸步不離。張長弓想救李福,苦於沒有下手的機會。他為報複陳忠故意裝瘸,讓李福背他去茅房。李福習以為常,自然願意。陳忠不忍寶貝心肝受苦,每次都搶著自己親自背負張長弓。如此數次,宋繼儒看出端倪,私下勸告張長弓不可如此捉弄陳忠。
    張長弓冷笑說:“靠著朋友賣屁股享受這一切,我心裏不安。不管陳忠對李福有多好,我一定要想法救他脫離苦海。”
    他拍拍宋繼儒的肩膀,皮笑肉不笑:“書呆子,此事全靠你。”
    宋繼儒知道他的心思,不以為然,淡淡說:“莫要看見袍澤之情就往斷袖之癖上想。我看陳大人對李福是真心好,就跟我們一樣,隻是朋友情分。你不要瞎猜,冤枉好人。”
    張長弓見宋繼儒不願勾搭陳忠,隻好把主意打到王乙頭上。他說出計劃,王乙一蹦八丈高,斷然拒絕。張長弓故技重施,再次重金相誘。
    王乙心有所動,口裏卻說:“陳忠眼裏隻有李福,還有半個書呆子。至於你、我、紮伊娜三人,他是多看一眼都覺得吃虧,讓我去勾引他,難!”
    張長弓歎了口氣,想起幾日前,自己派紮伊娜去勾引陳忠,然陳忠麵對紮伊娜的搔首弄姿,種種示好,始終正襟危坐,麵不改色,連個正眼都不給她。
    “正因陳忠難啃,才不得不派你出馬啊。別忘了,是你出賣李福……”
    王乙最怕張長弓提起這茬,忙打斷他:“我答應還不成嗎?我可說好了,我這次救出李福,你再不許說我賣友求榮!”
    張長弓跟他擊掌,信誓旦旦說:“老張再提此事就是狗娘養的!”
    兩人一言為定,瞞著宋繼儒開始行動。
    這日黃昏,一行人抵達甘州治所張掖縣。吃過晚飯後,張長弓強行讓李福背著自己去茅廁。陳忠放心不下,也緊隨而去,在茅廁外的後院裏來回踱步,唯恐張長弓私下帶著李福逃走。
    客棧飯廳,紮伊娜突然捂著肚子說:“好疼啊,宋公子,能不能扶我回房休息?”
    宋繼儒忙問:“要不要緊?要不要請大夫?”
    紮伊娜搖頭:“沒什麽大礙,估計是吃壞肚子,上床躺躺就成。”
    宋繼儒看了王乙一眼,見他神色漠然,對紮伊娜不理不睬,心裏奇怪:往常紮伊娜有個頭疼腦熱,王乙都跑前跑後大獻殷勤,今日怎麽轉性了?
    他攙著紮伊娜回房後,王乙見機不可失,立即展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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