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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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州地處荒漠地帶,一馬平川,平坦開闊。六月流火,兩輛馬車頂著驕陽,吱吱嘎嘎行駛在戈壁灘上。
    王乙愁悶地趴在窗戶邊,看著光怪的岩石和胡楊林像連環畫般在眼前分裂。放眼可及的荒漠,正被烈日烘烤著。他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濕潤水鄉給予他吹彈即破的肌膚。然而在西北強烈的日照下,夾雜著風沙的熱風拍打下,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塊青苔,正在失去水分,變成綠色泥塊。
    他扭頭看了眼身旁的宋繼儒,躁狂內心立即平靜下來。今日難得可以跟李福交換,不用再看張長弓和紮伊娜在那裏郎情妾意,還可以跟宋繼儒多聊會天。他喜歡書呆子,書呆子永遠冷靜如水,溫潤如玉。
    宋繼儒皺著眉頭,看著被削平了棱角的雅丹風岩默默思索。他察覺到王乙的目光,猛地回頭,微笑問:“想家了嗎?江南水鄉在這個時節是什麽樣子?”
    王乙頓時來了精神,咽了咽口水,用手比劃著說:“梅雨過後,楊梅紅,家家戶戶都在釀楊梅酒。揚州瘦西湖,烏篷船頭堆滿新鮮蓮蓬,濕漉漉的,還滴著水珠。采蓮女既嬌俏又靈動,腕間銀釧悉悉索索地響,撐著小船在荷葉間穿行。楊柳樹上的蟬兒在這個季節,吱吱叫個不停……”
    陳忠大笑,指著窗外說:“這裏沒有鳴蟬,可是有沙蜥啊!”
    三人定眼看去,隻見一隻蜥蜴尾梢掃過滾燙的沙粒,拖著細長影子快速鑽進岩縫。三人都笑了。
    王乙突然大叫:“快看,美女!”
    三人同時向窗外望去,隻見一位騎手穿著一件寬鬆的紅色長袍,騎著一匹棗紅馬,背著長弓馳騁在廣闊的荒漠上。烏黑長發在風中飛揚,紅袍起伏如海浪,婀娜多姿的身軀散發著蓬勃的青春之火。
    三人驚呆了,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矯健的背影伴著礫石灘蒸騰出的蜃氣,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良久才回過神來,互相詢問:“這就是海市蜃樓嗎?”
    突聽有人拍打車窗,掀開簾子,正是張長弓。張長弓激動得連聲音都變了,連聲問:“你們看見那位紅衣少女了嗎?”
    三人忙點頭。
    張長弓焦急問:“看見她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三人同時搖頭。王乙說:“像風一樣來,像風一樣消失。難道是仙女?”
    張長弓氣惱拍打車廂,一瘸一拐返回自己車裏,懊悔之情溢於言表。
    從這天起,張長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苟言笑,心事重重,麵對紮伊娜的種種示好,再不肯理會,隻以禮相待。紮伊娜不知流下多少傷心的眼淚,然張長弓鐵石心腸,絲毫不為所動。
    眾人皆納罕不已。
    這夜,他們錯過宿頭,在沙漠裏的紅樹林裏將就一晚。
    發源於祁連山的黑河水係貫穿肅州,胡楊林深處內有一條蜿蜒的支流。宋繼儒心事重重,趁著黑夜無人來到河邊,痛痛快快洗了個冷水澡。水珠順著他修長軀體流下來,背部傷疤已脫落,除了在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疤痕外,光滑的背肌再看不出慘遭虐待的痕跡。宋繼儒文質彬彬,儒雅溫柔,然而當他脫掉衣服,露出充滿線條感的緊實肌肉時,瞬息間就變成另外一個人,變成一頭猛虎,一張蓄勢待發的長弓。
    宋繼儒把頭埋進冰水,讓自己火熱的頭腦可以冷靜思考。他覺得自己正落進一張無形的大網,一舉一動都受人控製,正一步一步踏入未知的陷阱。層出不窮的賞金獵人,精準算計張長弓的鬼手,旅途處處設卡的地頭蛇,山窮水盡時總會神奇出現救星,還有今天莫名其妙出現的紅衣女子……如同貓抓老鼠一般戲弄,既不讓自己死,也不讓自己好過。難道是那個躲藏在暗處的殺父仇人在操控一切嗎?
    他抬起頭來,愜意地把身體平躺在河麵上,仰望夜空。
    沙漠的夜空遼遠神秘,如同鑲嵌著無數寶石的黑絲絨。宋繼儒眼裏湧入一股熱流,母親和妹妹的模樣浮現在眼前。他從沒離開她們這麽久,思念如潮水般湧來。養在深閨的女子無法建功立業,隻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家裏的男人身上。宋繼儒想起母親和妹妹的殷殷期待,愧疚之情頓起。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有越獄的話,隻怕已冤死在蒲州大牢。真那樣的話,母親和妹妹恐怕要傷心而死了。
    想到這裏,宋繼儒升起一股怒氣。為讓哥哥離家後能穿上自己親手縫製的新衣,韓雪兒沒日沒夜趕工,嬌嫩的手指頭上都是針眼。新衣縫好,宋繼儒壓在箱底舍不得穿,在長江救起張長弓時,好心借給他穿了。張長弓從此霸占著不還也就罷了,在與鬼手賭博時輸得幹幹淨淨,連那身衣服都輸掉。宋繼儒對此耿耿於懷,想起來就覺得對不起妹子。
    他自怨自艾,突然驚喜地發現自己正漂浮在河麵上。張長弓告訴他,鳧水的秘訣就是不斷嚐試,他被張長弓惡作劇地灌了無數次水後,終於在此刻突然學會遊泳。他狂喜地在水裏來回遊動,直到筋疲力盡才上岸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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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白色的沙灘上,紮伊娜跪在岸邊,雙手恭恭敬敬地為他奉上衣衫。
    宋繼儒嚇得嗷地一聲怪叫,忙不迭擋住要害部位,問:“紮伊娜,你要幹什麽?”
    紮伊娜把頭深深地埋進沙地裏,哭泣哀求:“宋公子,我知道張長弓最敬佩你。求你幫我問問他,為什麽這樣對我?我不敢奢望成為他的女人,隻希望能陪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可他說,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容易引人誤會,到肅州後就不許我再跟著他了……”
    宋繼儒三兩下穿好衣服,看紮伊娜哭得肝腸寸斷,於心不忍,勉為其難說:“我跟張長弓三月份才相識,雖是患難之交,但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我可以幫你問問,能不能成功就全憑天意了。”
    紮伊娜抬起淚眼,說:“宋公子,你是君子。不管你怎麽回複我,我都相信你。”
    宋繼儒長歎一聲,帶著沉甸甸的囑托,前來找張長弓談心。
    子夜銀河垂落,張長弓和宋繼儒並排躺在沙地上,仰望著璀璨星漢,暢所欲言。宋繼儒問起他突然的轉變,張長弓幽幽長歎,說:“唉,你天天把一生一世隻愛一人掛在嘴上,怎麽,我就不可以一生一世隻愛一人嗎?”
    “你?你不是發誓睡遍天下名妓嗎?你會隻愛一個人?”
    “我的確愛嫖妓,不過逢場作戲罷了。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女人,至今未婚,就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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