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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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陳忠照例攜著棋盤來找宋繼儒對弈,眾人摩拳擦掌在旁觀看,不時為棋子爭路吵得麵紅耳赤。唾沫四濺,噴了兩個棋手一臉。廝殺數盤,陳忠均敗北。他不服氣問:“宋兄棋藝精湛,不知出自哪位國手門下?”
    宋繼儒笑笑:“我不過在父親閑暇時陪他胡亂玩玩,何來精湛一說?”
    李福咂舌:“宋老先生年青時是棋院待詔,大唐第一國手。他入仕後官務繁忙,很少與人對弈,多少王孫公子想入其門而不得。書呆子耳濡目染,想必已得老先生真傳。”
    宋繼儒神情淒然,搖頭說:“我自幼好下棋,癡迷顛倒以至荒廢學業。父親痛斥我玩物喪誌,教導說弈棋本是雅事,與二三知己攜棋酒遨遊山林間,是雅趣;愛棋成癖到忘記責任卻是不雅。我從此改過,隻把對弈當作閑暇消遣,沒再認真揣摩過。”
    張長弓見他意興闌珊,連忙轉換話題,說:“你不必指桑罵槐,小賭怡情,我記在心上了。”
    眾人哄堂大笑,紛紛打趣他有自知之明。
    夜深人靜,客人告辭後,宋繼儒站立窗前眺望天上明月,吹起竹笛。不知過了多久,他轉過身來,赫然發現張長弓仍在屋內。
    張長弓撲通跪下,說:“宋兄救命!”
    第二日,張長弓早早起床穿戴整齊。紮伊娜強顏歡笑用梳子蘸水精心為他梳好頭發,挽了頭巾,戴上黃金冠束發。張長弓容光煥發,顯得格外英俊,絲毫沒發現紮伊娜眼裏的不舍。
    一行五人騎著高頭駿馬出了旅店,穿過幾處大街小巷,來到一處高大粉牆包裹的園宅後院。小巷停滿車馬大轎,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拿著紙筆登記求婚人的信息。登記完畢,一眾青年俊傑隨管家進入內宅,來到曲欄回廊盡頭的涼軒。涼軒外是個開闊的院子,已擺好十來張棋桌,木椅上貼了姓名,求婚人次第對號入座。宋繼儒、陳忠、李福、王乙偽作奴仆,侍立在張長弓椅後,威風凜凜如同四大金剛,引人注目議論。
    銅鑼一聲響,滿場肅靜。仆人端出一盤檀香,青煙嫋嫋,規定香盡棋終。涼軒圍上綠紗屏風,影影綽綽有幾個人影,不知哪一個是賈小姐。仆人們來來往往,準確地把主客棋勢變化複製在棋盤上。
    陳忠自詡妙手,手癢難耐,搶著指揮張長弓落子,有來有回,暫時打個平手。宋繼儒袖著手,在旁冷眼觀察,見主人棋法有不到之處,也不說破。到關鍵決勝之際,才偷摸指點一兩著。一連幾日,敗北的求婚者漸漸離去,最後隻剩張長弓一人。
    到了決勝之日,縣令依然不肯露麵,靠著仆人傳遞信息。
    王乙私下取笑:“如此下棋,擺明讓人作弊。依我看,縣令八成是臭棋簍子,棋手另有高人。”
    陳忠說:“我看也像。不過事關女兒終身大事,請高手代為對弈也情有可原。”
    張長弓懸著的心又提到嗓子眼,茲事體大,免不了再三叮囑:“宋兄請務必傾盡全力,若娶不到賈小姐,我情願一死了之。”
    四人素知他的為人,見他突然深情款款,大為驚訝。
    新開一局,主家讓客人先起手。宋繼儒低聲說:“張兄,翁大婿小。你就說同子也要饒他一先,絕不自家下起。若輸了時,受讓未遲。”
    張長弓依言而行,主人隻得占先下了。此次對弈,高下立分。主人手起一子,客人隨手而應。宋繼儒有意讓他,不盡情攻殺,隻贏半子,給足顏麵。主人好勝,又要下一盤。宋繼儒心裏明白,仍舊東支西吾,讓主人過得去,算來一百八十著,客人輸了半子。
    張長弓著了忙,借口上茅房,拉著宋繼儒於無人處撲通跪下,說:“宋兄,不,宋爺爺,你可不能再輸了!”
    宋繼儒哭笑不得,說:“堂堂七尺男兒,為個女人跪我兩次,值不值得?”
    “值得!值得!我十五歲初見賈小姐,驚為天人,從此念念不忘,發誓非她不娶。宋兄可憐可憐我!”
    “你呀,遇見女人就亂了陣腳。我既應允你,就一定會贏!”
    宋繼儒言出必行。到第三局時,主人用盡全力,窮思極想方才下得一著,宋繼儒隨手應去就破解了。主客你來我往,下到日暮時分,宋繼儒又贏半子。
    勝負已定,賈縣令走出涼軒來看新女婿。他一臉濃密胡須,身材魁梧,不似縣令,倒像軍漢。他撫摸著黑得發亮的胡須,對鐵塔般威風凜凜的張長弓極為滿意,樂嗬嗬說:“我家這個老姑娘,今日終於可以嫁出去了。揀日不如撞日,婚事一應物件府裏都準備妥當,今晚就可拜堂成親,喜結良緣。”
    張長弓喜出望外,欣然應允。
    宋繼儒隱隱覺得不妥,拉著張長弓說:“婚姻大事,怎可如此草率?你沒稟告令尊就擅自成親,於禮法不符啊!”
    張長弓狡黠一笑,說:“什麽禮法書法的,我不管,生米煮成熟飯,我老子不同意也得同意。到時抱個白白胖胖的孫子給他,指定樂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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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有賈府仆人圍上前來,七手八腳給張長弓換上新郎喜服,披紅掛彩,擁入前廳。鞭炮齊鳴,禮樂喧天,新娘在眾多丫鬟仆婦的簇擁下,珠翠滿頭,團扇遮麵,羞羞答答出來了。二人在儐相的唱禮聲中拜過天地,送入洞房。
    陳忠、李福傻乎乎擠在人群中,等著張長弓做去扇詩,好一睹新娘廬山真麵目。王乙嘲笑:“別等了,張長弓要能作詩,我敢吃屎!下棋靠書呆子贏了,去扇詩也要靠他嗎?幹脆洞房也讓他代替好了!”
    賈府處處為新姑爺著想,讓管家出麵攔住起哄的賓客,省去作詩環節。陳忠看了個寂寞,回到酒席上,悻悻說:“賈家究竟是多恨嫁呀,看這婚禮架勢,巴不得天明就把女兒趕到婆家去。”
    他發著牢騷,見宋繼儒毫無反應,埋頭專心吃著喜宴,不解問:“宋兄,你不覺得這婚禮處處透著古怪嗎?”
    宋繼儒吞下嘴裏的飯食,說:“一個願嫁,一個願娶,天作之合。張兄找到歸宿,你們在此地多陪他幾日。我耽誤太多日子,明兒一早就啟程出發。”
    “我們陪你!”三人異口同聲說,端起碗狼吞虎咽。宋繼儒愣住了,搞不懂為什麽總有人像狗皮膏藥一樣纏著他。至少,張長弓是甩掉了。
    四人吃得正歡,新郎手執酒壺來向他們敬酒。酒過三巡,又特地為宋繼儒單獨倒上一杯,雙手奉上,感激不盡:“這杯敬給媒人。沒有宋兄鼎力相助,張長弓也不能抱得美人歸。請宋兄滿飲此杯!”
    宋繼儒樂嗬嗬地一飲而盡,隻覺頭暈目眩,搖搖欲墜。張長弓一把攙住他,淺笑說:“宋兄,您醉了,我扶你到屋裏休息。”
    宋繼儒擺手,口齒不清地說:“不……不用……”話雖如此,人卻不由自主靠在張長弓肩頭昏睡過去。陳忠、李福、王乙不住口嘲笑:“書呆子酒量太淺,這才幾杯就醉倒。”說著話,眼見天旋地轉,都禁了口,望後撲地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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