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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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繼儒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鼻子聞到熟悉的檀香味道,仿佛母親在佛堂禱告。
    “阿姆!”宋繼儒低低喚了一聲,睜眼隻見紅彤彤一片。他頭痛欲裂,努力掙紮,卻全身軟弱無力,不由呻吟出聲。
    “你醒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冷冷問。
    宋繼儒一個激靈,頭腦清醒不少,身子卻不聽使喚。眼睛漸漸適應屋內明晃晃的燭光,看見頭頂紅色帷幔,手指感到滑膩柔軟,似乎躺在床上,身下是名貴絲綢。他不明就裏,努力回想,問:“我在哪裏?”
    “你在我的婚房,躺在我的婚床上。”女子聲音清亮,吐出的每個字如同銀豆子般。
    “什麽?我……我……”
    “張長弓說要上茅廁,我以為他做不出去扇詩,又去找你幫忙。結果他使了招金蟬脫殼,和你互換衣裳,說新郎喝醉,把你攙回房,自己偷偷摸摸逃走了。”
    “什麽?”
    “你從三月到六月,與他朝夕相處,還要問?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宋繼儒冥思苦想,突然福至心靈,驚問:“您……您是高小姐?”
    房間陷入沉默,隻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宋繼儒慚愧萬分,說:“對不起!我不該幫他!”
    “你不用抱歉。我算定你會幫他,才定下這個計謀引他上鉤,想不到功虧一簣。是我謀劃不周,怪不得旁人。在揚州觀音山,我有自己的棋院,不想依附任何男人,隻想教授門徒為樂。張伯伯管教不了張長弓,死皮賴臉求我下嫁這個浪子,我迫於長輩壓力才答應。可他逃婚,就冒犯到我,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他。”
    宋繼儒什麽都明白了。難怪這一路上死又死不了,活著又吃盡苦頭,都是因為張長弓的緣故。他不禁氣惱埋怨:“你們兩口子的恩怨,為何要把外人拖下水?”
    高仙草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誰讓你交友不慎?以後可長點心吧!”
    她自知不對,遂放下團扇,起身調了碗解藥,走到他麵前,看見一張英俊明朗的顏麵,不由呆住。四目相對,都羞紅了臉。宋繼儒閉眼不敢再看。
    高仙草定了定神,捏著他鼻子,把解藥灌了下去。沒半個時辰,宋繼儒肚子咕嚕嚕空響,如夢中睡覺一般爬起來。眼睛看去,隻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圓臉姑娘,生得嬌小玲瓏,一對深情脈脈的大眼睛極富表情,顯得整張臉都生動起來。他久聞高仙草大名,不想卻是這麽年輕。
    高仙草目不轉睛看著宋繼儒,怦然心動:他真好看!世上怎會有這麽好看的男子?
    宋繼儒被她看得羞澀,致謝後,拉開房門想要出去。高仙草指著窗戶:“我嫁給張長弓兩次,都被他中途逃走,我實在丟不起這個臉。你偷偷溜走,不要被人發現,我還想留些顏麵。”
    宋繼儒見她咬著嘴唇,神情絕決,心裏替她難過,本待要逃,又忍不住折返安慰:“姑娘秀外慧中,數月來,我等大丈夫被姑娘耍得團團轉,我甘拜下風。你絕頂聰明,心思縝密,勝過無數男子,他日必會成為您夫君的左臂右膀,賢內助也!能娶姑娘為妻,都是祖上積德,祖墳冒青煙……”
    他家教甚嚴,除家中女眷外,很少與女子交談,說出這許多話,俊臉已漲得通紅。
    高仙草撲閃著烏黑發亮的大眼睛,隻覺一股暖流湧過。她自知沒有絕世容貌,宋繼儒誇她才思敏捷,正中心意。她癡癡地看著他縱身跳出窗戶,躍上屋脊,一溜煙箭跑,如貓般無聲消失在夜幕中。
    “他連逃跑的姿勢都這麽瀟灑!”
    高仙草暗暗感歎,用手揉了揉發燙的臉頰,關上窗戶,悵然若失。她在房間裏踱來踱去,心跳不已,索性坐在婚床上思索。良久,大笑起身,仿佛下定某種決心,打開了房門。
    卻說紮伊娜躺在床上正在默默流淚,聽見急促敲門聲,忙手執燭台,披衣起身。打開房門,看見怒氣衝衝的宋繼儒,大為吃驚,問:“出什麽事了?”
    原來一個時辰前,張長弓氣急敗壞回來,怒發衝冠尋找掌櫃未果,於是囑咐紮伊娜接手旅店,自己在馬房裏挑了匹駿馬就匆忙離開。
    宋繼儒問明方向,也去馬房挑了匹駿馬,騎馬而去。
    紮伊娜不明就裏,擔驚受怕一夜,天亮時剛剛合眼,又聽見急促敲門聲。她打開門,卻是昨晚躲起來的老掌櫃。他帶著一夥人馬,眾星拱月護衛著一位綠衫少年。少年身形嬌小,模樣俊俏,騎在馬上,把紮伊娜仔細端詳一番,眼裏閃過一絲鄙夷之色,很快就恢複常態,驕橫詢問宋繼儒去向,聲音尖細仿佛女子。
    紮伊娜看他囂張模樣,不敢隱瞞,告之實情。一夥人馬於是揚鞭策馬出發。紮伊娜見隊伍中有兩個熟識的高壯胡人,乃是常年跟隨張長弓左右的布爾罕和烏爾特叔侄。她慌忙拉住烏爾特的馬頭追問,烏爾特是個耿直小夥,有一點癡傻,正要直言相告,被叔父布爾罕喝止。
    布爾罕為人老成,對紮伊娜說:“少爺的事情你少管,你隻需幫少爺好好打理店子,少爺不會虧待你。如有人膽敢欺辱你,暫且忍耐,少爺知道後自會幫你討回公道!”
    烏爾特傻乎乎說:“這裏是我們的地盤,誰敢來找麻煩?老子一刀殺了他!”
    布爾罕瞪了他一眼,烏爾特不敢吱聲。兩人一夾馬腹,緊跟隊伍向北一道煙跑,但見黃塵滾滾,霎時不見蹤影。
    紮伊娜呆了半晌,心裏七上八下,不知張長弓好端端的婚禮怎麽變成這樣。她胡思亂想,暗自希望張長弓是為了自己而悔婚。挨到午時,卻見宛如連體嬰兒的陳忠和李福回到旅店。二人一臉懵懂,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
    原來他倆昨夜在婚宴上喝醉,被人送進房間休息。一覺醒來,陽光耀眼,闔府寂然。二人奇怪不已,找尋府裏內外,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二人出了府門,在大街上拉著個行人詢問,才知道這裏是蘇先生的府邸。蘇先生本是大家公子,得罪權相李林甫而獲罪,家道中落,人丁凋零,便舉家搬到鄉下避禍,這處府邸便空閑下來,常有狐狸野物在花園出沒。
    李福、陳忠驚詫莫名,想自己酒量尚可,怎會醉得不省人事。二人思來想去,以為遇到狐仙鬼怪,嚇得立即回旅店找宋繼儒商量。得知宋繼儒已啟程出發,二人慌了神,立即騎馬追趕。
    紮伊娜被眾人搞得一頭霧水,站在路口正張望時,就見王乙跟在一位大官身後,哭哭啼啼而來,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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