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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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德福模樣淒楚,道士動了惻隱之心。他也是父親,太懂張父的拳拳愛子之心。他讓人把高仙草叫過來。
高仙草看見他,微微一笑,嘴角綻放兩個小小梨渦,白淨如玉盤的臉難掩得意之色。
“拿來。”道士含笑看著她,伸出手。
“什麽東西?”
“急急如律令。”
高仙草跳起來,大聲嚷嚷:“不幹。這是我用繩頭小楷抄了一百遍《圍棋賦》換的。”
“孩子,你要知道,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想讓浪子回頭,你必須付出代價。”
高仙草感到一種不祥之兆,乖乖取來一塊紅色木牌,木牌上麵畫著奇奇怪怪的符文。為讓這古靈精怪的孩子乖乖練字,道士送給她這塊木牌。約定隻要見到木牌,不管高仙草提出什麽要求,道士都必須答應。哪怕她讓道士自殺。
道士看看木牌上的符文,知道是冒牌貨。他不動聲色,眼神嚴厲看著這個得意門生。高仙草心咚咚跳,以為假木牌被發現。
“仕女要有仕女的樣子,舉止必須文靜,談吐必須文雅。怎麽能動不動就跳來跳去?”道士的聲音輕柔而堅定。
高仙草鬆了口氣,背對道士,偷偷吐了下舌頭,聽見道士厲聲喝止:“不許吐舌頭!”
夏夜,牲口棚裏蚊蟲如黑霧團團飛舞,地上到處是白色蛆蟲在蠕動,令人作嘔。道士手持點著的艾草藥棒來到馬圈,看見張長弓的慘樣,忍不住搖頭。
張長弓眼神警惕,一臉不屑。這家夥,八成是高仙草派來害他的。
道士揮舞艾草,驅走張長弓四周的蚊蟲,一屁股坐在他對麵的草料上。馬圈裏熟悉的氣味讓他想起從前金戈鐵馬的日子,忍不住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多麽讓人懷念的味道啊!他睜開眼,看見張長弓閃爍不定的眼。
道士眉毛低垂至眼角,麵目慈祥而威嚴。他嘴角帶笑,略帶譏諷:“聽說你是揚州賭王,你願意跟我賭一賭嗎?你若贏了,從此海闊天空,無人約束。你若輸了,一切聽我安排。你可願意?”
張長弓來了興趣,鐵鏈叮叮當當響:“賭什麽?擲骰子還是葉子牌?”
“骰子比什麽?”
“搖骰子,猜大小。”
道士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玩不玩。我聽說特製的骰子裏,往往埋有磁石,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點數。我若猜大,你就改小。我若猜小,你就改大。我不上你的當。”
骰子的這個秘密,是張長弓輸掉一百兩銀子後,仔細琢磨,才慢慢發現的。張長弓嘴角尷尬牽動,悻悻說:“你個牛鼻子道士,怎麽不相信人?既然這樣,我們各搖骰子,比大小。”
“不玩不玩。我聽說特製的骰子裏麵灌入鉛。鉛重,無論你怎麽搖,骰子最後都是有鉛的那一麵向下。我搖來搖去,點數隻有那麽多。而你的骰子,用磁石卻可以控製大小。我不上你的當。”
張長弓的冷汗流下來。他的金錢如流水般花出去後才想明白的道理,被道士慢條斯理地解釋清楚。
“那我們玩葉子牌?”
“不玩不玩。葉子牌要四個人才能玩。這是你家,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天生就輸了三分。牌桌上,你家三個人算計我一個。牌桌外,你家的仆人來來往往,把我的牌看得清清楚楚。我是羊入虎口,沒有絲毫勝算。就算老天垂愛,讓我拿到一副絕妙好牌。你派個美人坐我大腿上,深情款款幫我拿牌。貧道雖出家,還是男人,好色的毛病到死也改不了。到時,我的眼裏隻有美人的一顰一笑,牌被人偷梁換柱,還隻會怪自己老眼昏花。我若不輸,張府上下人等豈不都成了傻子?我不上你的當!”
張長弓愣愣看著道士,暗自思忖:“老子的錢就是這樣輸掉的?我不信,賭場裏那麽多人,難道隻算計我一個?”
道士似看穿他的心思,冷哼一聲。
張長弓搖頭,覺得道士在胡說八道。就算賭場那些人在騙他,貝兒姑娘絕對不會。他倆你儂我儂,甜的蜜糖一樣。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貝兒會騙他。
他惱羞成怒,破口大罵:“你娘的,這也不賭,那也不賭。你想賭什麽?老子看你存心討打。”他先發製人,突然翻身騎在道士身上,想利用手上鐵鏈把道士鎖喉。他知道父親對這個來曆不明的神秘道士特別尊重,抓了他做人質就不怕父親不放自己離開。他跟父親賭氣這麽些天,就等著父親服軟認輸。
不知怎麽搞的,他居然被道士壓在身下,鉗製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道士笑眯眯看著他,從容平淡:“小朋友,想離開就告訴我呀。你答應跟我賭,我一定放你走。”
“賭什麽?”
“賭人性。”
“怎麽賭?”
“選三個你最信任的人,看看他們是否願意收留你。但凡有一人肯收留你,就算我輸。”
“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老子跟你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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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長弓差點笑出聲,到底是外鄉人,不知道他張長弓在揚州朋友多,情人也多。想找三個人收留自己太簡單了。他心急如焚,想著要快點見到貝兒。她一定等他等得肝腸寸斷,想想就心疼。還有他的那些朋友們,此時一定聚在青樓裏商量著怎麽救他。
道士打開腳鐐手銬,未等完全解開,張長弓猛地推開他,身輕如燕,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在房頂,拾起一片瓦片砸向道士。道士微微一側躲開,瓦片掉在院子的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臭道士!”張長弓惡狠狠罵了句,在斜聳的屋脊上一溜兒箭跑,如貓般迅捷無聲,瓦片都不曾踩碎半個。他瘦長的身影在月光下矯健無比,很快消失不見。
“我在這裏等你!”道士高喊的聲音被夜風扯得絲絲縷縷。他回過頭,對躲在暗影裏的張德福豎起大拇指:“令郎功夫不賴嘛!”
張德福擔心發問:“他這次離家,會不會就像魚兒入了大江再不回來?”
道士氣定神閑,胸有成竹:“放心好了,他不僅無人收留,還會有人主動把他給押到張府來。勞駕您集合府上所有人,我有話說。”
月行中天,纖雲弄巧,燈火輝煌的庭院整整齊齊站滿人,鴉雀無聲。道士站在廊簷下訓話,樹影婆娑,他的臉麵模糊不清,話語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朵裏。他身後的高仙草偷偷捅了捅張吉,調皮衝他眨眼睛。身軀凜凜的張吉局促不安,緊張搓手,誠惶誠恐看著一臉悲壯的張德福。
清晨,霞光萬丈,籠罩在屋頂上的晨霧漸漸散去。緊閉多日的張府大門打開了。總管布爾罕站在門前,聲如洪鍾宣布:“各位鄉鄰,昔日乳母使壞,用自家孩兒偷換了張府少爺。她死前幡然醒悟,交代說張長弓與我家老爺毫無關係,仆人張吉才是老爺的親生骨肉。事情真相大白,張府今日要舉行認祖歸宗的儀式。宴席已備好,恭請各位高鄰喝杯薄酒,做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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