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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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長弓願賭服輸,老老實實在道士對麵坐下。
“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麽篤定你會輸?”道士看著他桀驁不馴的眼睛問。
他翻翻白眼,恨死老道。他雖頑劣,卻心地善良。府裏仆人犯了錯,總是推他出來頂缸。他對身邊人極好,仆人們對他也忠心耿耿。可打這老道來後,張府的人上下一條心,對他判若兩人。他也曾跪在家門外苦苦哀求,反被仆人們一頓亂棒趕走。看見他在街頭乞討,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分文不給。他知道,一定是道士下的命令,他們才會如此絕情。
“賭博的秘訣,從來不是手法,是看穿人心裏的貪欲。你仗著是獨苗就想拿捏父親,孩子啊,你太年輕。如果你讀書夠多,就該知道金日嘽殺子的故事。”
“我不信,天下哪有老子殺兒子的?別以為我讀書少就想騙我。”
道士不慌不忙,娓娓道來。
金日嘽是漢武帝的寵臣,他的長子弄兒自幼深得漢武帝喜愛。弄兒長大後,肆無忌憚,頑劣成性。有一次,金日嘽看見弄兒不顧禮法在皇宮跟宮女追逐打鬧。他把弄兒哄騙回家,親自動手殺了弄兒。
張長弓聽得毛骨悚然。
道士厲聲喝道:“張長弓,想想你幹的事,該不該死?我不想管閑事,是你父親跪在地上求我,以死相逼,我才勉強答應。現在,你還恨我?還恨你父親嗎?”
張長弓捂著胸口,慶幸不已:“還好,還好,我家是平頭百姓,我爹心腸沒那麽狠毒。他沒打死我,我就燒高香了。”說著,他從地上站起來,果真在太上老君的畫像前燒了三炷香。他虔誠地拜了拜,回頭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嘻嘻說:“現在,我不恨任何人了。”
道士哈哈大笑,兩個少年也跟著哈哈大笑,笑聲驚起道觀外的鴉雀,它們驚慌地從鳥窩裏飛起,聒噪一陣後漸漸安息。
這裏山巒起伏,樹木繁盛,壑穀幽深,遠離塵世。張長弓和張吉換上道童的衣服,做了道士的弟子,每日打坐冥想,習字焚香,講經論道。空閑時就挑水砍柴,掃地養馬,切磋武藝,打熬筋骨。三月後,張長弓治好性病恢複健康,又成了那個開朗活潑的少年。他對博學多才、文武皆通的道士佩服得五體投地,無論他提出怎樣刁鑽隱晦的問題,道士都能輕鬆化解。
張長弓笑嘻嘻地說:“師父,您如此博學多才,我要是皇帝,一定讓您做太子的老師。”
道士收起慈祥笑容,嚴肅說:“此話不可再說第二遍!此為殺頭重罪!”他看著張長弓,窺破心思,說:“你以為密語無人得知,須知禍從口出,一旦養成口無遮攔的習慣,無心之失卻會被有心人利用,不僅自己遭殃,還會連累親友。”
張長弓頻頻點頭,背地跟張吉嘀咕:“師父從不肯透露真實身份,原來是怕將來被我們連累。也太小瞧人,他不圖報答,我們難道還恩將仇報不成?”
張吉憨厚,說:“我隻知道,師父定有難言之隱,絕非你想的那樣。做弟子的,師父說什麽不要質疑,照辦就是了。”
張長弓無話可說,話不投機半句多。
相處一段時日,道士很快發現二人差異。
張長弓聰明卻沒耐心,凡事一點就通,卻不肯下功夫慢慢沉澱;張吉木訥穩重,學東西雖慢,卻有股死磕到底的勁頭。二人比試拳腳,張長弓身手敏捷,出招因時而變,出其不意,看似毫無章法,卻往往一招敗敵。張吉出招一板一眼,常常被張長弓算了後招。好在他天生神力,張長弓難以取勝。
道士因材施教。他精通諸子百家,心中自有丘壑。見張吉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於色,於是教張吉兵法謀略,讓其參軍報國。
張長弓疏狂不羈,不愛讀書。於是跟他閑談江湖劍影,各地風土民情和物產,學習如何計籌管賬,看破人心。張長弓因此三教九流,無所不知;各路鄉談,無所不懂。
山中不覺歲月長,道士精心教導二張兩年有餘,感情越發融洽。
“你後來怎麽不繼續學藝了?”
宋繼儒看著張長弓,張長弓臉上有被自己打傷的痕跡。宋繼儒笑說:“我敢保證,你若多學一些時日,就不會挨今日的打。”
高仙草嗤嗤冷笑,說:“還不是為了他一見鍾情的紅衣少女。”
自從遇見紅衣少女後,連著好幾天,張長弓神魂顛倒,腦海裏隻有少女的倩影,做事丟三落四。道士吃了幾天燒糊的飯,鹹得發苦的菜肴,講課時又見張長弓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生氣。問過張吉,得知緣由,怒罵:“朽木不可雕也!”
他告知二張,師徒緣分已盡,讓他們明日離開此地。二張不舍,卻知師父言出必行,不容更改。
翌日清早,他們向道士辭行。張吉情難自禁,咚咚咚給道士磕頭,淚流滿麵,道士不禁動容,慌忙上前攙起他。
張長弓則拿出兩個籠子,裏麵分別是一隻色彩斑斕的雉雞和一隻大尾巴的鬆鼠。這是他連夜去後山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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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哈哈大笑,欣然收下。他點點張長弓的額頭,說:“絕頂聰明的家夥!你要是肯把這些心思用在學業上,高官厚祿如囊中取物爾。”
二張告別道士,騎馬緩緩而行,頻頻回頭張望道觀。崇山峻嶺,道觀隱藏於雲深處,哪裏看得見。張吉後悔歎氣說:“剛才隻顧跟師父道別,忘了把野雞和鬆鼠宰殺清理。師父又要拔毛,又要開膛破肚的,多麻煩。”
道士的飲食起居一直是他倆照顧,張吉擔心自己離開後師父會餓死。
張長弓挽起袖子,露出健壯的麒麟臂。胳膊上,既有昨天被少女抽打的鞭痕,也有如蜘蛛網般的血痕。他說:“師父要的就是活物。我昨兒半夜上茅廁,見他窗戶有光。我趴在窗外偷看,聽他自言自語,苦惱送什麽禮物給他的小女兒。我想小女孩多半喜歡小動物,所以連夜去後山抓了野雞和鬆鼠。你看,我的手臂都被帶刺的藤蔓紮傷了。”
張吉吃了三驚。一驚張長弓膽大包天,膽敢偷窺師父;二驚師父出家人居然有女兒;三驚師父為何要支開他們,自己獨行。
他不相信張長弓的話。這家夥,撒的謊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我聽說有些尼姑專門勾搭男人,還聽說有些和尚誘拐小媳婦,生下一批小娃娃,搞得佛門清淨之地掛滿尿布。出家之人,有幾個能做到清心寡欲的?我跟你打賭,師父的道觀裏,此時八成來了個美貌道姑,手裏還牽著一個小女娃。”張長弓知道張吉對師父推崇備至,故意揶揄他。
張吉自然不信,為力證師父清白,二人違背師命折返道觀。道觀鴉雀無聲,道士不知所蹤。
“你說,昨天的那位紅衣姑娘,是不是師父故意派來試探我們的?”張吉問。
張長弓悵然若失。如果那少女真是師父派來的就好了。他一定會請父親前去求親。少女的倩影如刀刻斧鑿般印在張長弓的心中,他下定決心非她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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