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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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長弓百口莫辯,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是韓擒虎的舊部下。他不待二人做出過激反應,邁開兩條大長腿,一溜煙順著牆根溜走了,留下高仙草嘰嘰喳喳與人敘舊。他走了幾步,見醉歸樓前亂糟糟一片繁忙景象,正是他的駝隊阻塞道路。好友們見他改主意,都吃了一驚,立即圍上前來問長問短。
    張長弓嬉皮笑臉說:“我舍不得你們呀,剛剛分開就想得很!”幾人互相打趣,嘻嘻哈哈開玩笑。
    布爾罕報告說高公子的行李已卸下,其餘人可前往逍遙苑快活了。
    張長弓擺手:“不用,我也住醉歸樓。我不放心讓草兒獨住,你帶顧公子他們去逍遙苑,囑咐韓崇禮好好款待他們。”又指著韓家受阻的車隊,說:“別擋道,多為旁人考慮。吩咐我們的人馬,千萬不可與韓家車隊起衝突。”
    布爾罕不知張長弓為何突然轉性,遲疑看去。韓家車隊勒馬靜立等待,秩序井然,隱有肅殺之氣。
    駱駝被趕進馬廄,街道暢通,韓家車隊緩緩前行。
    街上不甚熱鬧,偶見三五行人,大都麵黃肌瘦,衣衫襤褸,麵露愁苦之色。臨街店鋪可見顧客稀稀拉拉或喝茶,或吃麵。看見韓家龐大車隊從街上緩緩經過,所有人都露出驚疑之色,紛紛注目,間或議論紛紛。
    車隊經過高大巍峨的醉歸樓,就見一座巨大的白玉牌坊。牌坊橫匾上刻著“逍遙苑”,裏麵傳出斷斷續續的絲管歌樂。
    伴著女人的驚呼聲,逍遙苑裏連滾帶爬奔出兩人。一個是白發蒼髯的老鬼,一個是肌凝冰雪臉若銀盤的韓鶯兒。此時她身著綾羅綢緞,滿頭珠翠,豔光四射。
    兩人神情張皇,慌不擇路闖進韓家車隊。一個挺胸凸肚的大漢帶著三四個人,手持棍棒追趕過來。大漢抓住韓鶯兒,其餘人對老鬼拳打腳踢,棍棒相加,打得老鬼頭破血流,慘叫連連。
    韓鶯兒跪地求饒,淚如雨下,連聲說:“我今晚就接客,你們放過我爹吧。”
    老鬼悲憤大喊:“韓崇禮,你這個畜生。父帥說過,韓氏族人要互相幫襯。論輩分鶯兒是你妹妹,你居然要她掛牌開業。我要到父帥墳上哭去……”鮮血順著他花白的胡須滴到泥土上,看著實在可憐。
    韓崇禮呸地吐了老鬼一臉唾沫,罵道:“你什麽東西,也配跟我攀親戚?你哭去,哭去,看韓擒虎那個短命鬼能不能護住你。”
    車隊突然全部停下來,眾人勒馬冷眼相看。
    一個聲音脆生生問:“喂,你說什麽?敢再說一遍嗎?”
    韓崇禮抬頭,見說話的是一個雙髻少女,年紀十七八歲,圓溜溜的眼睛快噴出火來。
    “嗬,黃毛丫頭,說就說,你敢把本大爺如何?”韓崇禮滿不在乎,一字一頓地說:“韓-擒-虎……”話音未落,一記馬鞭啪地甩了過去。
    韓崇禮丟開韓鶯兒,就地一滾。眼前人影一閃,四個年紀相仿同樣打扮的少女手持馬鞭已把他團團圍住,翠翠大聲說:“小姐有命,教訓即可,不要傷他性命。”
    四條皮鞭相互配合在韓崇禮身旁飛舞,不斷傳來劈裏啪啦的音爆聲,激起地上黃塵,韓崇禮湮沒其中不見人影。他的四個嘍囉三兩拳被幾名健婦踩在腳下,哎喲叫喚動彈不得。車隊裏的男人們抱臂圍觀,滿不在乎交頭接耳,帶著笑說這些女人在車裏憋壞了,終於逮到機會活動拳腳。
    逍遙苑裏陸續奔出十數人,拖槍拽棒,吹風胡哨來搭救,都被這些女人打翻在地,呻吟不止。
    一聲呼哨,令行禁止,女人們收了神通,各回其位,淡定沉著,絲毫不亂。
    圍觀眾人哄天叫好。
    韓崇禮跌坐在泥土裏,神色恐懼看著這群陌生人。他全身都是泥土,嘴巴猶自強硬,叫囂說:“你們這幫強盜,還有沒有王法?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替他出頭,就拿銀子來贖身,不然到衙門打官司去。”
    西南大道側首牆邊,轉出一夥人來。當先一位中年男子,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縣尉官服,背後二三十個衙役跟著,都拿著明晃晃的大闊刀,喊著:“不要放走一個強盜!”
    韓崇禮見縣尉趕來,委屈躲其身後,指著翠翠說:“爹,這女子是領頭的。”
    翠翠麵無懼色,大聲說:“不錯,是我家小姐讓打的。你當街辱罵我家故去的老爺,沒打死你算便宜你。大唐律法有規定,侮辱血親被人毆打,打人者不算違法。”
    縣尉冷冷看著翠翠,手一揮:“拿下她家小姐!”
    三四十人一發上,車上人都跳下馬車團護住韓雪兒的轎廂,排列有陣,隱含章法。
    高仙草與韓遠河、韓長青剛聊上,就見街上行人亂紛紛奔走相告,大叫大嚷:“打起來了!”
    韓遠河、韓長青臉色一變,忙拱手告退,分開人群,走上前去向縣尉行禮:“大人金安!”
    縣尉定眼一看,見二人氣度不凡,模樣依稀相識。躊躇間,韓遠河說:“宋府管事韓思安托兄弟向大人問好,說此次少宗主和小姐回鄉祭祀,少不了麻煩大人,還請看在同宗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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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有人救起老鬼父女,把他們帶到韓雪兒車廂旁,告訴他們不要遠離,在此可得庇護。
    老鬼父女半信半疑照做,此刻聽到韓遠河的話,奄奄一息的老鬼突然站起來激動大喊:“少宗主?少宗主回來了!”他一口鮮血噴出,暈厥過去。
    縣尉韓思危佯做不知,慷慨激昂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韓鶯兒以身抵債合情合理,你們當街無故毆打路人,理應受責罰,本官既然穿了這身官服,就要為民做主,秉公執法。不然上對不起皇天,下對不起黎民百姓。韓思安是我親兄,我自會向他賠罪,不用跟外人解釋。”
    韓長青嗤嗤冷笑,說:“大人好大的官威,難不成想拘禁我家小姐上公堂嗎?”他抱臂睥睨,不是看在韓思安的麵上,早就發難了。
    韓思危眼裏閃過一絲猶豫,轉而一想:不趁著韓崇靖立足未穩給個下馬威,韓擒彘再想專擅一方就不容易了。
    主意打定,下令抓人。
    衙役們卻遲疑著不肯動手。一年長者稟告:“大人,我認得這些人,他們都是韓家軍裏最頂尖的高手。當年二爺、三爺扣留春暉夫人,他們闖進府裏救了人揚長而去。我們哪裏打得過?”
    韓思危看著一身正氣的韓遠河,大腿一陣陣發軟。韓遠河擔任韓擒虎的虞侯時,執法公正,鐵麵無私,自己觸犯軍法,被韓長青責罰三十軍棍。打到一半時,韓擒彘替好友出頭,從韓遠河手裏搶走韓思危。韓遠河告到韓擒虎處,韓擒虎大發雷霆,當著三軍的麵,親自打了韓擒彘三十軍棍,又讓韓遠河再打韓思危三十軍棍。韓擒彘、韓思危被打得皮開肉綻,臥床三月才恢複如初。韓家軍人人畏懼韓遠河,軍紀從此煥然一新。
    舊仇未報,再添新恨。他肚裏正計較,聽見得得馬蹄聲響。抬頭看見韓擒虎複活,騎馬進城來。韓崇文與一威風凜凜的女子扈從左右,後麵是長長的車隊。
    宋繼儒皺著眉頭,走馬觀花打量破敗街景。富裕的蒲類怎會衰落成這副模樣?這還是母親念念不忘的那個大同世界嗎?
    宋繼儒在看蒲類城,蒲類人在看他。籠罩在金色餘暉裏的宋繼儒,酷肖其父的臉龐堅毅果敢,身姿挺拔,動作矯健,宛如韓擒虎重生。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看著他,場麵突然安靜下來。
    韓鶯兒知道命運的轉機出現了,她不顧一切飛奔過去,攔道磕頭,流淚高喊:“少宗主,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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