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遺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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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匹受驚,嘶鳴著高高揚起前蹄。宋繼儒猝不及防,緊緊勒住馬頭,一臉茫然看著韓鶯兒。
    圍觀人群裏鑽出一個須眉皓首的老人,踉踉蹌蹌跪在一旁,高喊:“少宗主,我們可把您盼來了。”他淚流滿麵,嚎啕大哭。道路兩旁陸續不斷有人奔出,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有人敲響戍樓大鍾,高喊:“宗主回來了!我們的宗主回來了!”
    狹窄的街道密密麻麻跪滿人,他們眼含熱淚,一遍遍喊著少宗主。
    年輕的宋繼儒不知所措。作為韓擒虎唯一的兒子,為了他的安全,母族十五年來都不許他返回蒲類拜祭亡父。他以為父親早被人遺忘,不料隨著時間流逝,蒲類人對韓擒虎的思念越發厚重,並把這份感情毫無保留轉移給他。
    他惶惶然放眼四望,跪倒在地的人越來越多,他的馬匹無法再前進一步。他看向自己信任的韓遠河與韓長青,他們眼含熱淚,一臉期許;他抬頭,看見破敗街道上有所鶴立雞群的高峨酒樓,規模樣式類比沙洲的留雲樓,顯然也是張家產業。二樓露台高高低低站著幾人,正是他的朋友們。
    高仙草一手抓著欄杆,探出大半個身子,揮手致意,高喊“少宗主”,叫得比誰都大聲。
    四目相對,高仙草粲然一笑。宋繼儒微笑點頭致意。不知為何,看見高仙草圓臉上的明媚笑容,他頓覺心安,豪氣橫生。
    高仙草雙眸閃亮,臉頰通紅。她敏感意識到:韓擒虎的卓絕功勳將是韓崇靖最寶貴的遺產。她轉過身來,鄭重其事拜托:“諸位,王乙已死,世上隻有顧易之。在蒲類,我們暫且忘記宋繼儒,隻許稱呼韓崇靖,切記!切記!”
    眾人轟然答應。
    顧易之樂嗬嗬說:“我早知書呆子非比尋常。看這氣勢,他才是蒲類真正的縣主。”
    陳忠不以為然:“你們太小瞧他,他的誌向可不是一個小小的蒲類。”
    李福難得露出陽光般的開朗笑容,語氣輕快說:“宋璟的子孫後代中,書呆子是最像他的一個。宋璟年僅十七歲就進士及第,從上黨縣尉起步,仕途起伏,位及人臣。書呆子目前沒有功名,他若能治理好蒲類,其‘真王佐才’的名頭不輸宋璟。老張,你對蒲類了如指掌,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老張!”
    張長弓對周遭一切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翹首凝視著一輛馬車,一個勁咧嘴傻笑。
    高仙草等人交頭接耳,猜測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顧易之不無遺憾歎息:“唉,可惜一直沒看見韓小姐,不知她是美是醜。”
    張長弓突然得意大笑。四人悚然,紛紛彈射起身,離他遠遠的。
    韓崇武在家安排飲食,聽見鍾聲大作,急忙來到前街查看。他擠過黑壓壓的人群,見宋繼儒被圍在人潮中心,寸步難行。更有一群須發花白的老兵拉著宋繼儒,不停抹眼淚。十五年過去了,在蒲類沒有任何人能代替韓擒虎,除了韓擒虎的兒子。
    韓崇武熱淚盈眶,情不自禁跪下高呼少宗主。
    韓嬌嬌拉起他,嗔怪說:“你瞎湊什麽熱鬧,二少爺有事找你。”
    韓崇武掀開簾子進入車裏,見韓崇文正和韓雪兒說話。見到他,韓崇文問:“三叔呢?”
    “我娘說,二伯隨高將軍出征怛羅斯,伊吾空虛,讓爹爹幫忙照看照看。我爹已離開蒲類好幾天,這裏目前是韓思危代管。妹妹,我們韓家又要發達了,二伯得重用,爹爹很快也能重披戰袍,再加上我們弟兄三個,你就等著做衛子夫吧。”
    韓崇文沒好氣回答:“還衛子夫?韓思危都騎到我們頭上拉屎了,他剛才居然想抓妹妹到縣衙治罪。”
    他說了事情經過,韓崇武氣憤填膺說:“二哥,我們找韓思危去。他兒子大街上公然罵大伯是短命鬼,背地裏還不知說了些什麽壞話。”
    哥倆跳下馬車,繞過人群,來到縣衙的八字大門。柵欄內右首一張大鼓,左首一麵銅鑼,大門外站著兩個衙役昏昏欲睡。韓崇武拿起銅柄在銅鑼上猛敲一下,驚天動地一聲響。衙役嚇得一激靈,見是縣令公子,忙不迭迎進門去。
    韓思危和韓崇禮坐在公案後,正在竊竊私語,見文武兄弟大踏步進來,心知不妙。韓崇武好糊弄,韓崇文難纏。
    韓崇文開門見山:“聽說縣尉大人要緝拿我妹子,妹子有錯,都是我們做哥哥的教化失職,現特來領罪。”
    韓思危忙站起身來,口稱誤會。
    韓崇武叉腰,粗聲粗氣說:“既然是誤會,休要再提。我妹子自幼養在深閨,膽兒小,嚇出什麽好歹來,別說你,就是我爹,二伯都擔不起這份責任。”
    韓思危見二人一口一個妹子叫得親熱,暗暗心驚。這兩個小鬼頭才跟韓氏兄妹接觸幾日就掏心掏肺。他想起兄長來信,信裏說韓崇靖將重振韓家軍昔日榮光,他絲毫不信,現在看來,自己大意了。
    他滿臉堆笑:“我教子不嚴,觸怒少宗主,今晚請你們弟兄三個到逍遙苑逍遙快活,算我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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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大哥是正人君子,才不會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你等著吧,我哥回來了,那些地方也該關閉了。”兄弟倆放下狠話揚長而去。
    韓思危看著他們稚嫩的背影冷笑不止,韓崇禮問:“爹,要不要找人做掉宗主?”
    “狗屁宗主!乳臭未幹的小毛孩,能掀起什麽驚天大浪?可怕的是他帶來的那幫老家夥。宋婉兒把韓擒虎剩下的老底子都派來了,看樣子不是拜祭韓擒虎,是要接管蒲類城啊。”
    韓崇禮大驚失色,惶恐不安說:“這可怎麽辦?韓擒彘當了蒲類縣令十幾年,就這麽拱手相讓嗎?”
    “蒲類是韓擒虎的封邑,韓崇靖已長大成人,韓擒彘再沒任何借口霸占著。你不要急,去找張長弓商量。他是大股東,不能隻分紅不幹事。他們兩家鬥起來,不管誰輸誰贏,我們都是贏家。傻兒子,多學著點。”
    當夜,韓崇禮在逍遙苑裏的翠羽軒為張長弓接風洗塵。張長弓帶著李福、陳忠和顧易之赴宴,囑咐高仙草在醉歸樓好生將息。高仙草久聞逍遙苑大名,苦苦哀求同行。
    張長弓皺眉道:“逍遙苑內裏多是花街柳巷,你一個未嫁的大姑娘,怎能去這種地方?”
    高仙草理直氣壯:“正因我沒機會見識你們男人是怎樣圖歡銷魂,紙醉金迷,才想要一探究竟。我身著男裝,跟你們廝混,誰能看出來?”
    “不行,被你哥哥知道,非剝了我的皮。哪怕張吉曉得了,也饒不了我。再說,你夾雜其中,我們都不敢放開手腳,無法盡興。”
    高仙草立馬抓到痛腳,大叫大嚷:“我離開揚州時,張伯伯讓我管住你。你今夜去溫柔富貴鄉,不知會怎樣放浪形骸。我是非跟著不可了!”
    張長弓執拗不過,隻得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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