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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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飛飛離開荒山古寺後,再無父母約束,一路隨心所欲,恣意妄為,不久抵達長安。
夜深人靜,他偷偷潛入韓府,把宋繼儒的家書和二百兩黃金的賀禮放在佛堂供桌上。他看了眼牆上掛著的韓擒虎坐像,倍感親切,猶豫是否該見見慈愛的舅母。又擔心世家大族規矩多,自己束手束腳,不得開心顏。正躊躇不決時,猛不防聽那繡樓之上,嗚嗚咽咽,悠悠揚揚,吹出笛聲來。夜靜月明,笛聲柔腸百結,充滿思念。白飛飛聽此聲音,不免想起慈母,禁不住墮下淚來。
他遙望繡樓,隻見綠紗窗上,映著一位吹笛少女的倩影。仿佛梨花香掠過青瓦簷角,白飛飛心裏一動,輕點足尖,如一片墨色落葉,飄落在繡樓旁的海棠枝椏上。再一聳身,揪住了廊下椽子,平著身,如同燕子飛翔一般,探首到窗前。
燭光搖曳,雕花木窗半敞,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端坐在書桌前,一襲雪白孝衣襯得她如月下新荷。玉笛橫陳在玫瑰花瓣一樣的紅唇邊,如筍指尖在竹管上翻飛。少女身後,一頭白鸚鵡站在鳥架上,閉著眼睛,搖頭晃腦,似乎能聽懂的樣子。
白飛飛屏息凝神,把曾經的狂言忘得一幹二淨,對如花似玉的少女愛慕不已。他恨不得變成那頭大胖黑貓,永遠蜷曲著伏在她膝蓋上打盹。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兩行清淚順著少女白玉般的臉頰流下來。一個胖大魁梧的丫鬟端著熱水從門外進來,擰了毛巾,輕輕拭去她的熱淚,粗聲粗氣說:“小姐,別難過。夫人正在氣頭上,過兩天就會準許你下樓了。”
韓雪兒搖頭,眼神哀怨,難過說:“我擔心哥哥,他從沒一個人出過遠門。母親罵的對,我太莽撞,萬一哥哥他……”
韓嬌嬌及時捂住她的嘴,說:“少爺聰明絕頂,武藝高強,你就別瞎操心了。白雪,你說對不對?”
白雪全身羽毛倒豎,望著窗外,伸長脖子,聲嘶力竭大喊:“強盜!”
與此同時,大胖黑貓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瞪起兩隻綠眼睛,嘴裏嗚嗚叫,跳上書桌,做出戰鬥準備。
白飛飛慌忙縱身躍下,藏入樹影。太遲了,箭矢帶著淩厲呼嘯聲,穿過枝葉間隙,準確紮進他胳膊。
韓嬌嬌大喊:“有刺客!”背著強弓,從二樓窗口攀援而上,威風凜凜站立屋頂,張弓搭箭,警惕注視著庭院動靜。此時前院已然“鐺鐺”鳴起了鑼,假山石前支起兩隻很亮的燈籠,照得花園亮如白晝,有一二十人打著燈籠,提著刀棍,擁往花園裏來。
白飛飛捂著傷口,伏在海棠樹上一動不動。那個三箭射傷三大高手的女子,反應之快,動作之敏捷,力量之強大,讓人瞠目結舌。她當然不會是韓雪兒,嬌弱的韓雪兒嚇得花容失色,正躲進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女子懷裏,瑟瑟發抖。
白飛飛知道:中年女子定是韓擒虎之妻宋婉兒。她雖生得嬌小玲瓏,比自己的女兒矮了整整一頭,然長期執掌權柄,使得她舉手投足間處處顯示威嚴。
她安撫好韓雪兒,站在窗前大聲說:“都撤了。是少爺的信使,消息送到後已離開。”
喧囂的庭院恢複平靜,海棠花在月色下嫋嫋泛著崇光。白飛飛捂著胳膊從樹上一躍而下,黑貓一般閃入佛堂。佛堂供奉著長明燈,他從靴筒裏取出匕首,借著微弱香火,準備動手挖出箭矢。房門吱嘎一聲響,宋婉兒背著藥箱推門而入,微笑看著他,柔聲問:“你是飛飛?你表哥在信裏都告訴我了。”
她掩上房門,把飛飛帶入佛堂密室裏,動作熟練替他挖出箭矢,快速包紮好傷口。忙完一切,她抹了把額頭汗水,略帶驕傲說:“我真是老了。多少年沒給人包紮,我以為自己忘記了。”
她目不轉睛看著白飛飛,伸手輕輕撫摸他蒼白的臉,流下淚來,嗔怪說:“好孩子,你正大光明從大門進來就好,為何偷偷摸摸的?嬌嬌箭無虛發,比你娘當年還厲害,你何苦白白挨了一箭?”
白飛飛麵紅耳赤,平生第一次對大盜身份感到羞愧,懇求舅母代為遮掩。宋婉兒理解少年郎的叛逆,一口答應下來,把他藏身佛堂,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白飛飛看著蒲類海的碧波,嘴角含笑,沉浸在回憶裏。
白天,他在長安城東遊西逛,盡情感受大唐國都的雄偉壯麗、富麗堂皇。夜裏,他棲息在佛堂,宋婉兒為他布置了一個極其舒適的房間,並時常來看望他,噓寒問暖,讓他倍感家的溫馨。庭院闃寂無人時,他就藏在海棠樹的陰影裏,眺望韓雪兒的倩影。挨到半夜,他偷偷潛入繡樓,蹲在屋梁上,如癡如醉凝視韓雪兒熟睡的模樣。十五歲的少年不知該怎樣表達愛慕,他隻要默默守護在心愛之人身旁,就感到幸福知足。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就被王準破壞。
宋婉兒的二弟宋士清中年喪偶,續弦小家碧玉袁氏。其兄袁鴻乃落魄文人,多年應試不中,窮困潦倒,流落京師。宋士清做媒,讓他倒插門到父親好友家,改名王鉷,舉薦為禦史,兩家往來甚密。王準乃王鉷獨子,時常往來於宋府,自幼熟識韓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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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冬天,長安大雪紛飛,五歲的韓雪兒乖巧地坐在門口等兄長放學。宋繼儒踏雪歸來,抱起她連親幾口。雪兒指著大街上一個雪堆說:“有人。”
宋繼儒扒開積雪,卻是個十歲左右的乞丐,身體已凍僵,摸著胸口尚暖,抬進屋救活了。詢問後得知是袁氏侄兒,因母親病故,父親進京趕考後杳無音訊。他從老家一路乞討來長安,想投靠姑母袁氏,錯走到韓府門前,見府門巍峨,膽怯不敢入,在街角蹲守良久,漸漸凍僵昏死。
宋婉兒從未聽說王鉷在老家有妻有子,待小袁瑋吃飽喝足後交給袁氏辨認。袁氏認出侄兒,害怕得罪新嫂子又遣回韓府。
宋婉兒派人通知王鉷,答複說:“已另娶妻生子,新婦不知前事,不便相認。韓府收留眾多遺孤,不吝多收一個。”
宋婉兒心善,留下袁瑋做了兒子伴讀,視同己出,雪兒也按照兄長對待。
袁瑋木訥憨厚,人誆之輒信,常被府裏丫頭捉弄。雪兒看不下去,時常維護他,兩人感情深厚。他不是讀書的料,隻粗略識得幾字,稍深奧些就吃力,無法與韓氏兄妹探討學問。但他善於調教鸚鵡,把白雪調教得人模人樣,哄得雪兒十分開心。
雪兒漸漸長大,出落得楚楚動人,袁瑋起了別的心思。韓宋兩家不看出身,重真才實學,他自知文韜武略都不入流,隻得把愛慕深埋心間。他的同父異母兄弟王準同樣愛慕著韓雪兒,多次讓王鉷來提親,均被宋士廉婉言謝絕。
王準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被人拒絕?他非韓雪兒不娶,礙於宋士廉的名聲地位,不敢輕舉妄動,隻放出狠話:誰敢迎娶韓雪兒,就是與王鉷為敵。
長安城誰不知道,與王鉷為敵,隻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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