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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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繼儒心中已有最佳妹夫人選,於是問:“陳忠究竟是何來頭?我看他相貌軒昂,軀幹豐偉,一派官相。沿途各州府官員畢恭畢敬,難道他真是按察使微服私訪?也太年輕了些。”
    “不,我認為他比按察使更尊貴,簡直貴不可言。還記得楊縣令嗎?”
    宋繼儒心潮起伏,那個狗官視人命如草芥,為強占白練蛇寶劍幾乎把自己活活打死。他點頭,恨聲說:“當然記得,他日我若為官,定要鏟除此等豺豸。”
    “不用髒你的手,他已被陳大人處死了。”
    “什麽?他背後可是權勢滔天的楊氏家族。因為皇帝的寵愛,連皇子公主都對楊氏家族退避三舍,禮讓有加,絲毫不敢得罪。”
    高仙草於是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詳細告訴他。
    那日,李福、顧易之挖洞救出張長弓和宋繼儒,又放火燒了楊縣令的牲口棚,趁亂逃出蒲州縣。他們在一處小鎮停下療傷,張長弓擔心治病的大夫告密,四人連夜逃走。
    事實證明,張長弓的直覺是對的。
    兩個時辰後,大隊人馬手持火把匆匆而來。大夫騎著毛驢領路,一位年輕軍官騎馬率數十兵勇緊隨其後,隊尾是一乘八抬官轎。
    客棧門窗緊閉,漆黑無聲,隻有店前旗杆上掛著一串長燈籠亮著光,寫著“平安客棧”。軍官馬鞭一揮,幾十個差人四散開來,把客棧前後包抄圍如鐵桶。軍官甩蹬下馬,走上前去,用鞭柄叩門。
    店家掌著油燈,一邊應著,一邊睡眼惺忪抽去門閂。官差不等大門開足,一頭撞了進去,險些將油燈撞翻在地。
    為首官差邊開門邊大喝:“官府抓捕強盜,你速速讓所有客人到大廳集合,一個也不許遺漏。”
    一時間人聲嘈雜,熟睡的客人被從床上揪起,連蹲在茅廁的也提著褲子哭喪著臉被官差推搡而來。大夫提著燈籠細細查看每張臉,失望搖頭。掌櫃拿著客人登記冊,哆哆嗦嗦直打顫。
    軍官心煩意亂坐在大廳條凳上,指著抓捕圖榜問:“確定是他們嗎?”
    掌櫃搗蒜似的點頭,說:“確定!四人病倒兩個,難為胖子和小白臉費了許多力氣才把兩病人弄上樓。胖子請大夫時,還是我家小夥計帶路去的。”
    喚來青衣小夥計,詳細問了胖子相貌,正是軍官苦尋之人。小夥計隻得十二歲,伶牙俐齒,不知高低說:“胖子是個大好人,為朋友的病情急得直哭,還給我大把銅子的跑腿錢。”在掌櫃的嗬斥下,他極不情願交出賞錢。軍官揮手,讓他自留。小夥計歡天喜地退下。
    身著一領繪繡雲龍出海湖藍官袍的縣令滿臉諂媚,親自端茶奉上。廳裏響起低嗡議論聲,客人十有八九都認出這位搶奪牲口的楊縣令。
    軍官接過茶碗,見周圍客人對楊縣令怒目而視,眼裏似要噴出火來。他暗自詫異,放下茶碗,對楊縣令說:“楊大人,我肚裏有些饑餓,煩您備些宵夜與我充饑。”
    楊縣令本是奴仆出身,當下歡天喜地親自到廚房監工。客人中有機靈的,看出生機,見軍官支走縣令,出首跪下大聲喊冤。原來,他是山西商人,遠道來此做生意,所乘大青驢兩頭俱被楊縣令搶掠,道遠失業不能歸家,哀求軍官給講講情。
    黑壓壓又跪下一大片。原來蒲州縣商賈所集,墟日車馬輻輳。楊縣令率健丁悉數搶走,不下百餘頭。各地商人無處控告,失去腳力無奈滯留異鄉。軍官囑人一一記下,怒氣直衝天靈蓋。
    楊縣令端著一盤酒食走進大廳,見氣氛凝重,軍官正低頭仔細閱讀宋繼儒等人的案宗。他小心翼翼布好飯菜,殷勤遞上竹箸,道聲:“大人請用膳!”
    軍官抬頭,寒星凝視:“我看卷宗有諸多不明之處,煩請楊縣令再把宋繼儒殺人經過詳述一遍。”
    楊縣令額頭汗珠涔涔而下,忙不迭跪下稟告:“宋繼儒窮困潦倒,把寶劍質押當鋪,約定當期、利錢,簽了當票後拿了銀子,掌櫃則依規把寶劍歸庫。不想那宋繼儒仗著一身本領,趁著夜色帶著兩個同夥潛入當鋪盜取寶劍,被掌櫃發現,他恐事情敗露殺人滅口。”
    “可有人證?”
    “他深夜殺人,又有同夥把風接應,做得天衣無縫,無人發現。”
    “既然無人發現,衙門官差是如何在掌櫃死後一個時辰內就找到凶手?”
    楊縣令用衣袖拭汗,期期艾艾說:“是客棧老板發現宋繼儒的房間有血腥味,懷疑他殺人來衙門報案。”
    軍官氣笑了,說:“案卷證人欄沒有客棧老板,如此重要證人,怎能遺漏?再說,客棧老板屬貓嗎?子夜時分不睡覺,竄去一間間客房門口聞味道。”
    屋內眾人哄堂大笑。
    楊縣令臉色蒼白,搜腸刮肚半日說:“說錯了,是他半夜起床上茅房,發現宋繼儒三人滿身血跡,鬼鬼祟祟回來。”
    軍官猛拍桌子,食盤打翻,湯湯水水流了一桌,怒斥:“混賬!別忘了張長弓是斷腿之人,全靠宋繼儒和李福背負行動。你會背著一個瘸子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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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錯了,張長弓留在客棧沒去,是宋繼儒殺人,李福放風。”
    軍官把張長弓的通緝圖文遞到楊縣令眼前,問:“他與殺人案無關,為何被通緝?”
    “他……他……他是頭目,主意都是他出的。”
    軍官翻看卷宗,搖頭說:“你說的與記錄完全不符。張長弓在養傷,行動不便,在客棧睡覺還說得過去。宋繼儒和李福殺了當鋪掌櫃後,不想著逃走,反而大搖大擺回客棧睡覺。見到官差來抓,既不逃也不反抗,跟沒事人似的,你見過這樣的殺人犯嗎?自始至終,你隻有張長弓的口供,而沒有宋繼儒的。也就是說:宋繼儒從沒承認過殺人,對嗎?”
    楊縣令全身篩糠一樣抖,哆哆嗦嗦說:“白練蛇是他家傳寶劍,不比普通銀白物,因此動了殺心也未可知。”
    軍官醒悟,說:“白練蛇啊?我明白了。”他眼如鷹隼死死盯著楊縣令,說:“白練蛇是當世孤品,千金難求。楊大人明火執仗慣了,絲毫沒把大唐律法放在眼裏啊!”
    楊縣令見話已挑明,反而不怕了,理直氣壯說:“這是皇家之物,理應歸還皇家。貴妃娘娘喜好把玩名劍……”他見軍官嘴角浮起嘲諷的微笑,改口說:“南詔國叛亂,楊大人下令鮮於仲通率兵鎮壓,正需要一把寶劍彰顯大唐國威。”
    “楊大人,年初南詔爆發戰爭,朝廷購買民間騾馬運糧。你以此為借口大肆搜刮,把地方牲畜搶個精光,還不知足,連外地客商的腳力也奪取了。我泱泱大唐,豈容你等鼠輩敗壞朝綱?來人,剝去他的官袍,押入大牢。明日張貼榜文,昭告天下,凡被他搶去財物或有人命敗壞的,均可出首控告。”
    楊縣令嚇得癱倒在地,色厲內荏說:“你……你……你,打狗還要看主人,貴妃娘娘跟前饒不了你!”
    軍官冷哼一聲,說:“聽說你是虢國夫人的家奴。虢國夫人與公主爭道,令你鞭打公主。你打了駙馬公主居然全身而退,來到此地當縣令,駙馬反而被免職。你不思回報皇恩浩蕩,反而狗仗人勢,巧取豪奪。我要匡扶朝綱,依律處置你,倒要看看楊家敢把我怎樣。”
    他威嚴地瞪著左右侍立的官差,大喝:“愣著幹什麽?把他枷起來。”
    呆若木雞的官差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剝去楊縣令穿戴,枷上二十斤的刑具,拖著他出門去。
    人群爆發如雷喝彩聲。
    “我從馮熙載口裏得知張長弓身陷囹圄,遂馬不停蹄趕到蒲州,正好目睹了百姓群情洶湧控訴楊縣令的情形。公堂上,陳忠順藤摸瓜,查出當鋪掌櫃死亡真相。他使了個小小的計謀,讓百姓暴亂,打死楊縣令。如果不這樣做,那個楊縣令在楊家庇護之下,就無人可以奈何他了。”高仙草評價說:“陳大人可算是文武全才,有勇有謀,風采非凡。如果他不愛男色的話,做雪兒的丈夫也不錯!”
    宋繼儒哭笑不得,心情卻異常愉悅,高仙草總能三言兩語讓他開顏。
    “毒殺你的凶手找到了嗎?我擔心你再次受到傷害,為此茶飯不思。”
    麵對如此大膽熱烈的表白,宋繼儒既惶恐又感動。他柔聲說:“我和雪兒反複回憶了一切細節,幾乎可以斷定凶手是誰。隻是投鼠忌器,不敢妄自處理。”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們太優柔寡斷。”
    宋繼儒看著高仙草關切的眼神,沉痛不已:“毒殺我的人,正是毒殺我父親的凶手。唉,此事牽連甚廣,搞不好就是幾條人命,不得不慎之又慎。明日叔叔們就回蒲類,我想聽聽他們的意見再做決定。韓家不能再起內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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