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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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類縣城突然興起一項活動站在高聳的戍樓東眺。這項愛好由張長弓挑起,韓擒豹跟進,慢慢擴散到整個蒲類。
說來好笑。
那日深夜,張長弓離開韓鶯兒後,心煩意亂,獨自躲在戍樓喝悶酒。酒入愁腸愁更愁,不覺醉臥入睡。翌日,他在耀眼陽光中醒來,隻覺頭痛欲裂,惡心欲吐,搖晃站起,懵懵懂懂往下撒尿。
下麵響起一陣驚呼咒罵聲。
他探頭一看,城門吊橋前整整齊齊站著兩列人馬,被尿水衝的七零八落卻是宋繼儒及一眾親隨。
韓雪兒一身粉綠素服,戴著白色帷帽,幾滴被風吹散的尿液飄濺麵紗上,她聞到帶著酒氣的尿騷味,忍不住吃驚撩開薄紗往上望,正與張長弓打個照麵,不禁又羞又怒漲紅了臉。
須臾片刻,韓氏三兄弟衝上戍樓,見張長弓滿身酒氣,癱坐地上,宿醉未消。
宋繼儒皺眉,搖晃他的肩頭問:“你何故爛醉至此?”
張長弓抓住他的手,癡笑說:“書呆子,把你妹子嫁給我吧,我保證一生一世都對她好!”
韓氏三兄弟噫地一聲,尷尬無奈,互相對視。
宋繼儒柔聲說:“張兄,你醉了,我讓弟弟們送你回醉歸樓。”
張長弓甩開他的手,口舌不清:“我不回去,我要找雪兒。她在吊橋旁等我,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韓崇武忍無可忍,揮拳猛擊張長弓腹部,怒罵:“我讓你胡說八道!”
張長弓胃裏本就翻江倒海,受重擊後再控製不住,趴在雉堞上,嘩啦啦把昨夜的酒食全吐出來。城樓下的人群剛躲過尿水的襲擊,不提防還有更厲害的,狼狽地抱頭四處逃竄,大聲咒罵。韓雪兒被人護著躲進門洞,恨不得鑽進地縫裏。自己真如謠言所說與此等人物有私情,不如一頭撞死了事。
一片混亂之際,宋繼儒從城樓下來,指揮眾人說:“快收拾幹淨,二叔他們快到了。我已望見杏黃軍旗。”
一麵巨幅黃纛迎風招展,上繡大紅“韓”字,老遠就能看見。韓擒豹騎馬行在中間,全身鐵甲在陽光下閃爍不定,鐵盔上的紅纓不住抖動。韓擒彘身著獵裝,緊隨其後。兩個巡騎校尉身著甲胄於左右護定,後麵跟著數十名親兵,均盔甲鮮明,身手利落。
宋繼儒早率眾人恭候在城門前。
韓擒豹兄弟相貌相仿,都體氣颯爽,骨骼雄武,一眼能分辨出長幼。隻因韓擒豹麵容更滄桑沉穩,透著不怒自威的風采;韓擒彘眉眼間則隱隱透出天真爛漫。
宋繼儒俯身拜見,韓擒豹兄弟早已甩蹬下馬,一人挽著他的一條胳膊,左右端詳,未語淚先流。宋繼儒離開時蒲類時不過五歲,之後再未見麵,隻因酷似其父,叔父們一眼就認出了。
丫鬟仆婦攙著韓雪兒上前行禮。二人見她冰肌玉骨,體態窈窕,眉眼間都是韓擒虎的影子,又是歡喜又是傷感,流淚說:“可憐你爹爹死得早,繈褓中的小嬰兒都出落成大姑娘了。不是這裏見到,大街上看見也不敢認。”
雪兒也哭個不停,眾人忙上前慢慢勸解住。
韓擒豹說:“我們韓家三房弟兄,隻得一個雪娃娃,不要被大日頭曬化了,趕緊家去。”
眾人都笑了。
他無限愛憐把雪兒抱上自己的坐騎,上馬領著一行人進城去。
張長弓被文武兄弟一左一右扭著胳膊控製在戍樓動彈不得,眾人離開後,他才重獲自由,搖頭歎息:“你們再寵愛韓雪兒有什麽用,她終歸要嫁人。丈夫待她不好,汝之奈何?”
“少發謬論。憑我妹子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性情,這樣的家世,天下男子還不任她挑揀?再怎麽也輪不到你張長弓。”
張長弓眼神黯淡,頹然坐下,一言不發。
文武兄弟互相對視,準備了一肚子的罵詞與張長弓對噴,突然沒了用武之地。
韓崇文拍著他的肩膀:“你呀,隻要不打我妹子的主意,我們也能做朋友的。”
文武兄弟離開後,張長弓站在戍樓極目遠眺,遲遲不肯離去。
高仙草得信來戍樓,見他神思凝重,順其目光望去,什麽都沒發現,不禁詫異:“你在看什麽?”
張長弓臉露神秘微笑,一聲不吭。
韓擒豹兄弟曲折進來衙府後園,一路花木扶疏,珍果排列,牆角窗柵纖塵不染,灑掃得十分幹淨,每三五步都有穿戴整齊的丫鬟仆婦致禮問候,在前殷勤引路。
兩人頻頻點頭,臉露滿意笑容。
韓擒豹感慨:“韓家女兒就是能幹,看這治家的本事比盛娘子強上千萬倍。”
“盛娘子一個鄉野村婦,哪能跟丞相府裏出來的比?我對她也諸多不滿,隻是你弟媳眼盲無法管家,不得不求助於她。”韓擒彘撫摸著新沐紅漆的廊柱,陽光照耀下紅光閃爍。他驚喜環顧,惋惜說:“可惜雪兒快要嫁人,我真想留她在家多呆三五載。”
“不急,三書六禮下來,雪兒還要在娘家待上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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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采、問名、納吉都順順當當,張吉還特地請神占卜。神諭說是佳偶天成,神仙眷屬。我真喜歡這個年輕人,他武藝超群,勇武剛烈,為人卻謙恭穩妥。官銜比我高,對我卻執晚輩禮,溫和懷柔。多虧他這些年一直東征西討,無暇顧及自身,以致蹉跎至今。我家雪兒得此佳婿,終身有靠。”
韓擒豹得意大笑,說:“難得宋家與我們一致。他們動輒娘舅大過天,倒似我們做叔叔的對孩子們不管不顧。天地良心,我們派人去長安接了多少回,他們霸占著不丟手。如今好了,我倆在蒲類坐等張將軍上門送聘禮。雪兒將在她父親的陵墓前出嫁,我們定要為她備上一份大大的嫁妝,不能輸給宋家。”
仆婦已為他們備下浴桶毛巾。二人蕩滌風塵,換上雪兒親手縫製的素綢長褂袍,頭上戴著黑紗便帽,神清氣爽赴家宴。
家宴在古樸寬敞的花廳舉行,手指粗的葡萄藤上綠蘿如蓋遮了陽光,涼風習習,甚是涼爽。丫鬟仆婦魚貫送菜肴上桌,山珍海味,果品糕點,十分豐盛。
仆從退下,花廳隻留自家人說話。眾人按照長幼尊卑依次落座,韓擒豹坐主位,依次是韓擒彘夫婦,宋繼儒弟兄三個。
韓擒豹放眼望去,不見心肝寶貝韓雪兒,詫異說:“家宴沒有外客,雪兒不必拘禮,讓她坐我身旁,正可陪我說話。”
韓崇武口沒遮擋:“二伯有所不知,大哥來蒲類第二日就被人投毒,差點死掉。從那後,廚房一切事物妹子都親力親為,不敢假手於人。她這時還在廚房忙碌。”
“什麽?”韓擒豹又驚又怒,舌綻春雷:“查出凶手了嗎?我要親自剝了他的皮!”
眾人隻覺耳膜嗡嗡作響,頭皮發麻。
宋繼儒起身恭敬回答:“二叔明鑒!侄兒中毒一事不敢大肆聲張,恐傳到宋家舅父處引起軒然大波,對外隻說是水土不服拉肚子。遠河叔一直暗中查訪凶手,可惜至今尚無眉目。”
韓擒豹肚中計較,讚許說:“你做得很對,事情沒查清楚,少生事端為妙。等到將來水落石出,再告訴宋家不遲。府裏的事情,你嬸母患眼疾幫不上忙,隻能辛苦雪兒了!”
他想起大哥之死還是糊塗賬,韓崇靖在自家地盤上差點被人毒死,頓覺塊壘難消,滿桌美食味如嚼蠟,葡萄美酒也酸澀難咽。
氣氛變得凝重,韓擒彘打破僵局,忐忑說:“會不會是宋家指使人幹的?畢竟大哥手下這幫舊人依附宋家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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