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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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過了二十多天,宋繼儒從一團亂麻中漸漸理出頭緒凡事急不得!
張長弓是大財主,隻在意逍遙苑新樓的施工;工匠們收工後渴望有放鬆身心的地方,強烈要求先修葺公共浴場。宋繼儒最看重軍事要塞,這些設施的恢複反被忽略,連最支持他的韓擒豹都發話:“有我屯兵在此,胡戎哪敢窺視?不如順應民意!”
蒲類多年無戰事,民不知戰久矣。從廟堂到江湖,沒人相信誰敢冒犯強盛的大唐。宋繼儒不得不妥協,把修複軍事設施排在後麵。他時常憂心忡忡佇立在戍樓,看著荒廢的護城河、破敗的城牆發呆。朋友中隻有陳忠和高仙草理解他,常陪伴左右開解。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不如拉長各項設施建設的時間,讓更多人從中獲益。”高仙草分析。
“不患貧而患不安,你協助縣令把蒲類城管治得井井有秩,百業興盛,士民仰服,百姓安居樂業,也是功德。”陳忠安慰。
宋繼儒無奈接受朋友們的建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建設蒲類的資金大部分由張長弓墊付,這家夥動不動就提出以墊資為聘禮,求娶韓雪兒。害得宋繼儒噩夢連連,夢見蒲類破產,自己不得不用韓雪兒抵債。
壓力極大的宋繼儒比誰都更盼望著張吉的出現,把妹子托付給一位赤誠忠厚、踏實負責的君子,可比一個迷途知返的浪子靠譜多了。因此,他一有空,就會來戍樓了望,盼望張吉盡快出現。
因了宋繼儒的加盟,蒲類人登戍樓眺望的熱情愈發高漲,甚至有小商小販在城樓吆喝賣貨,城樓儼然成了風景名勝之地。
韓擒豹有苦難言,隻得強顏歡笑。他在親人麵前誇下海口,確保張吉和韓雪兒的婚事萬無一失。張吉遲遲不露麵,無異啪啪打他的老臉。
黃昏,一輪紅日隱入塵煙。韓擒豹和張長弓結束了一天的眺望,各自步下城樓。突見一人一騎揚鞭策馬從東而來,二人神情緊張,返回高樓。城樓上的人大聲喝彩:“好騎手!”
那人黑袍黑馬黑氈帽,隻腰間係了條白腰帶,黑色大氅在風中招展,倏然已到城門口。他在吊橋前勒住馬,抬頭見箭樓聳立雲端,雉堞缺口黑壓壓探出一排好奇的腦袋。眾人看得分明,來人五十左右年紀,龍眉鳳目,三牙掩口髭須,氣度儒雅。多年養尊處優,風吹不著,日曬不著的,容顏變化不大。有人認得他,高喊:“孟星大哥,什麽風把您吹回蒲類了?”
此人名叫韓孟星,武藝高強,忠誠勇猛,且馬術精湛,行動敏捷。韓擒虎微末時,與他同為斥候,兩人肝膽相照,配合默契,屢建奇功。韓擒虎發達後,他跟著水漲船高,被推薦為宋士廉的心腹長隨,備受器重。他們一行人護送韓雪兒出塞,在敦煌久候宋繼儒不至,兵分兩路,一路繼續西行,一路南下尋找宋繼儒。
韓孟星和韓思安等人南下途中見到蒲州縣衙簽發的通緝圖文,宋繼儒赫然在榜。一行人再次兵分兩路,韓孟星往蒲州縣查明真相,伺機行動,必要時劫獄;韓思安前往宋士嚴、宋士正處求救。
韓孟星日夜兼程奔赴蒲州,楊縣令貪贓枉法已被誅殺。他循著宋繼儒留下的蛛絲馬跡一路打聽,返回敦煌,得知少主人已平安無事回到蒲類,心裏大石落下,火速往北與韓思安會合,防止宋家兄弟白跑一趟。他羈絆良久,今日才抵達蒲類。
韓擒豹也認出他來,不免有些尷尬。
韓思安、韓孟星、韓遠河、韓長青四人均為韓擒虎的生死之交,陪著韓擒虎篳路藍縷、餐風露宿一步步爬上高位,地位無人可以撼動。韓擒虎感激他們,推薦四人做了宋士廉的貼身長隨,生活安穩舒適,遠離戰場上的刀光劍影。韓擒虎在四人眼皮底下被毒殺,四人悲憤無比。凶手沒抓到,韓擒豹兄弟又軟禁宋婉兒,奪取宗主令牌。四人如火山爆發,把韓擒豹兄弟狠狠揍了一頓,護著宋婉兒母子久居長安,再沒回過蒲類。
韓孟星長相斯文,性情卻剛烈如火,當年揍韓擒豹弟兄屬他出手最重。他陪侍宋士廉多年,耳濡目染,變得平和敦厚。見到韓擒豹,慌忙率蹬下馬,以軍禮跪下稟告:“韓將軍,小人奉宋夫人命令先行來蒲類安排住宿。他們一行人隨後就到!”
韓擒豹慌忙攙起,還禮說:“兄長何必如此客氣,折殺豹子了。”
他拉著韓孟星的手,低聲問:“哪位宋夫人?”
韓孟星伸出四個手指,韓擒豹瞬間明白是沈梅笙,嘀咕說:“怎麽回事?宋夫人不好好呆在北州,來蒲類幹什麽?”
韓孟星環顧左右:“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宋夫人不願住縣衙,蒲類可有拿得出手的客棧?夫人把小姐少爺都帶來了,加上丫鬟仆婦有十來人。”
韓擒豹為難:“蒲類大興土木,商旅雲集,所有的客棧保不定都住滿了。隻有醉歸樓設施最好,房金最貴,興許有空房。”回首見張長弓在城樓探頭探腦,招手示意他下來,又忐忑不安問:“宋夫人該不會是來接兩個孩子的吧?你轉告她,萬萬不成。靖兒剛剛在此鋪開攤子,需有始有終;雪兒也定要在他爹的陵墓前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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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婚事黃了!張吉親自到宋府退的婚,把他的生辰八字都要回去了。”韓孟星壓低聲音,見張長弓已飛奔下來,把未說的話吞進肚裏,轉而行禮說:“公子好快的身法!佩服!佩服!”他以動作敏捷出名,行家看門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功夫不弱。
張長弓笑容可掬還禮,聽說要住宿,一口答應:“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請隨我來,看看是否遂客官的意。”
他飛身上馬,韓孟星暗自叫好,身手利落也上了馬,對韓擒豹拱手:“將軍,等我把宋夫人安排妥當,再來複命。”
韓擒豹看兩騎絕塵而去,心裏七上八下。宋士正沒來,他不便與女眷打交道,自回縣衙通知韓雪兒兄妹。
兄妹大吃一驚,忙不迭換衣前去城門口迎接。韓雪兒邊係著帷帽邊吩咐人騰房。
韓擒豹不耐煩說:“你舅母嫌縣衙狹小,不願住這裏。女人最難搞,挑三揀四的,不比我們男人,茅草堆裏也能將就。她們住醉歸樓,你去跟張長弓說,房金由韓府出。”
兄妹對視,臉上顯出古怪神情。
韓擒豹不明就裏,揮手說:“快去吧!舅母是客,不能讓人挑理。”
他心煩意亂,待兄妹離開後,召集家人在書房商討婚變一事。幾人百般猜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韓崇文忐忑不安說:“會不會是陳忠向上峰報告了什麽,張將軍為避嫌才退婚?聽說張吉一向以漢朝衛青為榜樣,謙恭低調,非常愛惜羽毛。”
幾道責備的目光向韓擒彘射來,韓擒彘慌忙喝茶掩飾,期期艾艾說:“難道嫌棄蒲類太過破舊?不正在翻修嗎?”
卻說宋繼儒兄妹兩騎並轡沿青石板街道急急驅馳,後麵跟著四個丫鬟。前行沒多路便看見醉歸樓,門口站著張長弓和韓孟星。兩人笑容滿麵,已然熟絡。
幾人下了坐騎,上前行禮。韓孟星慌忙回禮,說:“使不得!”眉開眼笑說:“騎術都進步不少。”又慈愛看著韓雪兒,說:“不錯,不錯,在蒲類學會了騎馬,有點將門虎女的風範了。”
韓雪兒含羞帶怯橫掃他身後的張長弓一眼,張長弓調皮眨眼,嬌嬌忍不住惡狠狠瞪著他。幾個丫鬟拉著韓孟星的衣袖親熱說話,嘰嘰喳喳如雀鳥呱噪。
韓孟星撫須大笑,說:“打住!打住!莫讓人笑話宋府的丫頭沒規矩。”他無妻無子,孑然一身,早把這些孤兒看做親生。
眾皆笑,宋繼儒低聲問:“星叔,舅母幾時到?住宿安排妥當了嗎?”
韓孟星點頭,不無感激:“多虧這位掌櫃。醉歸樓住客已滿,他讓出自己的私房。我看過了,閣樓玲瓏纖巧,富麗堂皇。既有外廳也有臥室,休息會客兩不誤,一家三口住下綽綽有餘。且灑掃得十分幹淨,掌櫃還答應換上全新被褥。”
暮色漸濃,醉歸樓門口掛起兩串長燈籠,燈火一片,新粉刷的紅漆光亮照人,客人進進出出如流水,隱約能聽見一樓大堂飲酒作樂喧嘩聲。
宋繼儒低語:“要不上別家再看看?”
韓孟星說:“這麽晚了,再哪裏去尋旅店?尋找了,難保沒住滿?這裏食宿齊全,房金再高,隻須一間讓主人住下便行。我們其他人或縣衙或公屋,甚至馬棚,都好應付。”
宋繼儒向張長弓抱拳致謝,囑咐先記賬,待夫人離開後來韓府結賬。
張長弓眼瞥韓雪兒,微笑:“好說,好說,不過幾套衣服罷了。”
韓雪兒眼看別處,佯裝不懂。
正說著,高仙草從屋裏出來,她笑吟吟牽起韓雪兒的手:“太好啦,你舅母住在醉歸樓,我們可以時時見麵了。”不由分說,拉她上樓:“來看看,張長弓的房間,景色可美了。”嬌嬌等人慌忙跟去。
店內紅燈處處,內外新粉了紅漆,樓梯鋪著紅地毯,配著雪白的粉壁,奢華無比。韓雪兒進入房間,從前窗望去,蒲類縣城盡收眼底,西邊天穹下一抹橘紅晚霞格外動人。外廳門窗桌椅、案幾屏風古色古香,地上鋪著名貴的波斯地毯;臥房在裏間,一應陳設皆極珍異。雜役已搬走張長弓的私人物品,重新灑掃,更換新被褥,點燃香薰,芳香四溢。
韓雪兒露出滿意笑容,說:“舅母車馬勞頓,今夜可好生安息。”
陽春趴在榻上,看見舊主人,喵喵直叫。韓雪兒愛憐輕撫它可愛的圓腦袋。陽春得意洋洋跳下地,鑽入床底,叼來一本薄冊邀功。韓雪兒好奇翻看,羞得麵紅耳赤,把書塞給高仙草,一言不發扭頭就走。高仙草打開一看,不知所措。嬌嬌眼尖,見薄冊畫影綽綽,忍不住問:“什麽好東西?”
高仙草麵紅耳赤,尷尬得腳趾頭摳地,恨聲說:“張長弓的,我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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