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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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仙草搖頭,張吉苦笑,說:“沒關係,我已經放下,能跟她見一麵,我心滿意足。我現在隻有一件憾事,就是沒有好好報答師父他老人家的恩情。”
高仙草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墜落,哽咽說:“你永遠沒機會了!”
張吉大奇,問:“為什麽?”
“他……他去世了!”高仙草嚎啕大哭,撲進張吉懷裏,眼淚濡濕了他的胸膛。
依靠張長弓求來的解藥,宋繼儒脫離危險,身體依然虛弱。這日,高仙草來探望他,進入內府,見葡萄架下,韓雪兒流著淚在作畫。她好奇上前,見畫中人寶相莊嚴,頭戴混元巾,腰係黃絲絛,足穿朱舄,手執塵尾,正是自己的師父,於是吃驚詢問。
韓雪兒擦去眼淚,說:“這是我大舅,也是我的養父。他晚年愛好修道,平日裏都是道士打扮。他身體一向強健,孰料開春後突然離世,我和母親都悲傷得無法作畫。我怕日子久了,會忘了他的模樣。今兒心裏略微好了一些,趕緊記下來,後續好裝裱起來供奉在佛龕,求他保佑哥哥平安無事……”
話音未落,高仙草把眼閉了,直挺挺地往後一倒,暈死過去。丫鬟仆婦慌做一團,忙不迭地掐人中,灌涼水。忙活許久,高仙草悠悠醒轉,喊著師父,哭得死去活來。眾人無奈,隻得趕緊把她送回醉歸樓交給張長弓。
一連三日,高仙草睜著淚眼躺在床上不進飲食。張長弓見不是個頭,拉著宋繼儒、韓遠河、韓長青來相勸。三人見高仙草一身雪白孝服,披頭散發,眼睛腫的像個桃子,豐滿的臉頰瘦得凹陷下去,又感動又心疼。韓遠河說:“高小姐,我們老爺最疼你,不願多見你,就是怕你傷心難過。你千萬不要辜負他的一片苦心。”
事過境遷,高仙草對著張吉,忍不住又哭,沙啞著嗓子說:“我幼年缺少教導,是個蒙昧無知的野丫頭。師父不嫌棄我愚鈍,教我琴棋書畫,四書五經。我開了心智,長了見識,從此脫胎換骨。我酷愛下棋,師父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學藝五載,常與師父攜棋酒坐臥林泉之下,聽鬆濤陣陣,看雲起雲落,逍遙快活如神仙一般。”
她想起那些幸福的日子,淚如雨下,抽抽嗒嗒說:“我離開師門後,與人對弈未逢敵手,我因此懷疑師父就是大唐第一國手宋士廉。我設了個棋肆,教授門徒,在江南一帶漸漸有了名氣,有親王保舉,覲見聖上,受朝廷冊封為女棋童。我進京謝恩,特地到宋府拜訪,下人回複宋先生雲遊四海,不在京師。如今想來,該是師父有意避而不見。”
她看著淚流滿麵的張吉,抽抽嗒嗒說:“我悻悻回到揚州,不知天高地厚,暗地幹預朝政。師父來信斥責,我不以為然,照樣我行我素,卻不知大禍將至。一天夜裏,我鑽研棋譜尚未入眠,有刺客來行刺我。我跳窗逃到院子,刺客窮追不舍。千鈞一發之際,師父率人及時出現救了我……”
高仙草想起那時凶險,眼淚傾盆,說:“那夜,師父與我促膝而談。他因為收到風聲,才匆忙帶人趕來揚州城,在我的棋院外暗地埋伏,日夜守護我已達數日。此次僥幸殺死刺客,然政治險惡,他不能次次都護我周全。他竭力勸說我嫁給張家哥哥,忘記才女虛名,做個普通女子相夫教子。”
她抬眼看著張吉,思緒回到過去。
“師父,張長弓是浪子。”
“浪子回頭金不換,他已改過自新。”
“他不學無術,粗鄙無知。”
“可他為人善良,重情重義。”
“他已有心上人,看不上我。”
宋士廉哈哈大笑,說:“我知道此事。張長弓和那女子都是剛強執拗之人,若為夫妻,勢必兩敗俱傷。而你嫁給張長弓,可保他永入正途,也可保你安全無虞。”
高仙草無力反駁,隻得說:“師父,我不想嫁人。我隻想跟您生活在一起,日日傾聽您的教導。我幹預朝政,隻是希望您以我為榮。”
宋士廉紅了眼圈,哽咽說:“傻孩子,我一直以你為榮。你的父母地下有知,也會以你為榮。你是如此聰明伶俐,活潑可愛,我每天都想見到你,好好地疼愛你,輔佐你。可是我不能。你離我越遠,你就越安全。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度過一生。相信我的眼光,張長弓會帶給你穩定富裕的生活,會不顧一切地守護你的安全。好孩子,答應我吧,否則我將死不瞑目。”
他流著淚,握著高仙草的手,跪在地上懇求。
高仙草嚇得立即跪下,連聲說:“師父,您別這樣!我答應,我什麽都答應。”
宋士廉露出笑容,滿心歡喜說:“你和張長弓成親生子後,我就會來看望你們一家,親自為你的孩子起名。”
就這樣,高仙草盡管一點兒都不喜歡張長弓,卻不得不違心嫁給他。那夜暢談後,她再沒見到宋士廉。她日思夜盼,想著早些成婚生子,這樣就能快些見到他。
“我萬萬想不到,我和他居然會陰陽相隔!”高仙草趴在被褥上哭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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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吉流著淚,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她。他馳騁沙場,功成名就,最想見的人就是宋士廉。高仙草的遺憾何嚐不是他的遺憾。他疑竇叢生,問:“師父他為什麽要隱姓埋名教我們?”
高仙草哭得更厲害了,酸澀難言。她曾問過宋繼儒和韓雪兒,這二人對宋士廉收三人為徒毫不知情;也問過韓遠河和韓長青,這兩個忠心耿耿的長隨說:“高小姐,宋先生嘔心瀝血培養張長弓和張吉,就是為你挑選夫君的。”
“宋先生說張吉功名心太重,不如張長弓可靠。張吉會為大義犧牲你,張長弓永遠不會。”
高仙草想到宋士廉為自己殫精竭慮謀劃,卻唯獨不曾想過讓自己嫁給宋繼儒,更加柔腸寸斷。
她有許多疑問想當麵問宋士廉,卻永遠沒機會了。她還聽聞,宋士嚴、宋士正來蒲類拜祭韓擒虎,見到宋繼儒後,明令他不得與高仙草走得太近。高仙草的愛情尚未開始就被扼殺,焉能不哭?兩個傷心人對傷心人,隻能淚眼相看。
秋風蕭瑟,寒意襲人。出征的日子到了,宋繼儒帶著族人在城門相送。韓雪兒抽抽嗒嗒哭個不停,韓擒豹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忍不住老淚縱橫。除了韓雪兒,其他人都沒有哭的權利,隻能強忍傷悲。嬌嬌跛著腳獻上出征酒,韓擒豹一飲而盡,叮囑她:“好好保護小姐!”嬌嬌點頭退下。
眾將士舉碗飲幹酒,豪氣地把酒碗摔得粉碎。韓擒豹披掛整齊,拴束了弓箭,提槍上馬,帶了三五十個軍漢,絕塵而去。黃沙滾滾,眾人目送人馬遠去,直至完全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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