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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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起,黑雲壓頂。
宋繼儒站在高聳的戍樓,心情沉悶。二叔離開蒲類,三叔沒人鉗製,還會聽從自己的號令嗎?
“宋兄!”
一聲呼喊,打斷他的思緒,卻是陳忠、李福和高仙草。眼神掃過,與高仙草淒苦對視,彼此都趕緊轉移目光。
李福心情大好,拱手樂嗬嗬說:“恭喜宋兄,家族長輩官升三級,宋兄前途不可限量。朝廷明年春闈開科,不知宋兄幾時回長安,我們可結伴同行。”
宋繼儒心裏一驚,他為人低調,從不肯顯擺家世,驚問:“李兄哪裏知道的消息?”
“蒲類早傳開了。你家兄弟都親口承認了。”
韓崇文、韓崇武口沒遮擋,宋繼儒忙彎腰說:“實在是長輩們的榮耀,晚輩螢火之光不能給他們添光加彩,卻也不敢借光。”
高仙草白眼一翻,把懷裏的肥貓往他懷裏一塞,冷笑說:“宋公子就要回長安迎娶高門大戶的小姐,和高門子弟來往應酬,怎麽會瞧得上我們這些鄉下人?李兄自作多情,拿自己的熱臉貼人冷屁股。你的貓,還給你!”鼻子冷哼一聲,眼淚撲哧哧直掉,扭頭就走。
三人麵麵相覷,高仙草翻臉比翻書還快。李福見宋繼儒抱住貓滿臉通紅杵立原地,進退兩難。他不明所以,著急忙慌追去安慰。
陳忠冷眼旁觀,麵色沉靜如水,波瀾不驚。宋繼儒看著他英氣果敢的臉,沉穩的氣質,大為欣賞,忍不住問:“陳兄可曾婚配?”
陳忠臉色一變,很快恢複如常,淡然說:“韓姑娘貴不可言,非凡人可以覬覦。京師來的客人說,昌王請求李相力保他和韓姑娘的婚事。宋兄還不知道嗎?”
宋繼儒心裏咯噔一下,這個神秘莫測的陳大人消息真靈通。他搖頭否認:“舅父前幾日來蒲類,我沒聽他們提起此事。”
陳忠笑笑,說:“估計隻有你京城的二舅知道。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宋繼儒眉頭緊鎖,默不作聲。
陳忠心裏明鏡似的,微微一笑問:“宋兄可曾聽說什麽謠言?”
宋繼儒冷汗涔涔,謠言毀了韓雪兒兩次姻緣,難道這次盯上自己和高仙草。他慌忙辯解:“陳兄明鑒,我和高小姐清清白白,從未有任何越軌之事。”
“宋兄不必緊張。聽說南詔我軍大敗……”陳忠皺眉,憂心忡忡:“楊國忠謊報軍情,說鮮於仲通大勝,加官進爵提拔進京做了京兆尹。”他揣摩著對方表情,吞吞吐吐說:“今年正月,高仙芝入朝,獻其俘獲的突騎施可汗、吐蕃酋長、石國王。四月,他親率蕃、漢兵三萬進攻大食國……聽說了嗎?高將軍被解除了安西四鎮節度使之職,入京任右金吾衛大將軍。”
宋繼儒吃驚不已,陳忠看似毫無關聯的話飽含深意,正待仔細詢問,陳忠見李福哄勸著高仙草回來,立即閉口不言。宋繼儒大惑不解,陳忠和李福形影不離,看似親密無間,卻又隔閡重重,實在不懂兩人究竟是何關係。
四人各懷心事,說了會閑話。不知怎地,話題扯到張長弓身上。李福關切問起近況,高仙草撇嘴說:“如黃鶴杳無音訊。說是買馬,不知被哪個娼婦牽絆住了,二十四五的人沒個正形。得虧我沒有嫁給他。”
李福跺腳:“老張太不像話。來的路上說得好好的,要帶我們西域各國都看看,領略各國美女風采。臨到頭,卻自己單溜。拋下我和陳兄在此不上不下,左右為難。”
陳忠忙說:“不打緊,總有機會去的。”
“夢裏有!”高仙草表情嚴峻,聲音嘶啞。
眾人都笑了,高仙草臉色也和緩許多,看著憔悴的宋繼儒,心裏一甜。原來,他還是在乎自己的。
這時,工匠登樓請宗主驗收城門。眾人下樓,沉重的城門包著厚厚一層鐵皮,粉了紅漆,裝飾有碗口大的鋥亮銅釘,十分耀眼。監工韓崇武用劍柄擊門,發出沉悶聲響,顯得十分堅固。韓崇文與他一起費力地把兩扇門合攏,用鐵鏈纏繞,得意洋洋說:“就算千軍萬馬來都擋在外麵了。”
宋繼儒問:“巡兵都安排了嗎?”
韓崇武拍著胸脯,說:“今晚頭遭巡邏,四人一班,我親值第一班,天明讓二哥來替。”
高仙草嘲笑:“城牆破破爛爛,隻做表麵功夫有何用處?西北隅城根被人扒了個豁口,三教九流都從那裏進出,比從北門進出便利多了。”
西北隅的胡寮是蒲類有名的貧民窟,為胡人定居點。五胡雜處,商販雲集,因習俗信仰語言不同,打架鬥毆時有發生。環境髒亂差,然物美價廉,品種齊全,行人販客川流不息。沿街都是店鋪,生意十分紅火。
宋繼儒曾有心翻新改造,把胡寮變成幹淨明亮寬敞的大紮巴。張長弓勸阻說:“販夫走卒,引車賣漿,在胡寮勉強賺幾個辛苦錢養家糊口。貧苦百姓在胡寮隻需幾個銅錢就能活得有滋有味,像個人樣。你若翻新改造,勢必要課重稅。羊毛出在羊身上,窮人哪還消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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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繼儒覺得言之有理,就放棄了。此刻聽高仙草提起,遂回應說:“浴場快完工了,工程結束,立即開始修葺城牆。”
“隻怕亡羊補牢,晚矣!”高仙草不依不饒,存心作對。
李福笑著打圓場:“我就不信,韓將軍今早才離開蒲類,胡人今晚就來攻打?高小姐杞人憂天了!”
眾人皆笑,渾然沒放在心上。
到了夜裏,韓崇武領著一班人馬在戍樓值守,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輕小夥,初時圖新鮮,摩拳擦掌,對著無盡黑夜了望,興奮不已。到月上中空,一個個支撐不住,東倒西歪,紛紛睡了過去。
眾人直睡到雄雞報曉,日上三竿才醒來。韓崇武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喚,還不見韓崇文率人來輪換。他等得不耐煩,自顧騎馬回去。外堂靜悄悄的,還沒到早衙升堂時刻。他鬆了馬的鞍轡,把馬趕到馬圈,見眾多馬匹躺在地上仍在熟睡,不免詫異。入了內堂,院子空無一人,闔府上下聲息全無,死一般寂靜。各個房間查看,都睡得香甜。嬌嬌最離譜,躺在繡樓的樓梯腳鼾聲大作,怎麽推搡也不醒。
韓崇武叫道:“怪哉!大家都醉倒了?還是昨晚通宵賭牌了?”
他餓得實在難受,到廚房一看,冷鍋冷灶,沒半點煙火氣。自打進門,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奇怪的甜香,讓人昏昏欲睡。他突然明白過來,不住跌腳--這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迷香。
韓崇武沒見識過迷香,隻聽聞冷水可解。於是提來一桶水,兜頭兜腦給每人潑去。深秋時節,地上凝了層薄霜,寒氣逼人。他忙乎半天,眾人漸漸被凍醒,恍如南柯一夢,茫然不知所措。
韓崇武仔細清點,嚇得魂飛魄散府裏財物分文不少,所有人都安然無恙,獨獨不見了韓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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