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內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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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武可汗與張長弓的豪賭轟動蒲類,吸引眾多閑人觀看。阿史那·杜平在賭桌上動輒大輸大贏,卻泰然自若,麵不改色。韓崇禮陪侍在旁,親見他一次輸了五千兩銀子卻無動於衷,照常與張長弓談笑風生,豔羨不已,回家時忍不住對父母提起這個豪爽的突厥人。父子商量,想要在這個富比王侯的異鄉人身上揩點油。
    英武可汗對嫖賭不感興趣,見張長弓左擁右抱沉迷酒色財氣,倒讓他放下戒心這種人永遠不會威脅他的漢位。他去拜謁韓擒虎陵墓,在見識了蒲類武備鬆弛、吏治腐敗後,胸中激蕩,震驚不已。韓崇禮諂媚地陪著他四處閑逛,極力誇讚韓鶯兒的美貌,鼓動阿史那·杜平嚐嚐不一樣的風情。
    韓鶯兒美如天仙,可惜不會突厥語,更不曾受過教育。阿史那·杜平大失所望,對韓氏公屋的興趣遠超美人。他從肮髒破爛的小破屋出來後,迎麵撞上縣尉大人抓捕暗娼。按照大唐律法,暗娼是社會治安的隱患,刑罰最是無情。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韓思危父子演雙簧,不動聲色,痛痛快快付了筆數目可觀的銀子。
    張長弓聽到此處,氣憤大喊:“你為何瞞我?你是我最尊貴的客人,怎能受此訛詐?”
    “張公子,請不要打岔!英武可汗胸懷大誌,定有他的理由!”韓雪兒神情激動懇求,眼神殷切看著阿史那·杜平,張長弓暗自呷醋。
    阿史那·杜平見她一對美目愁含秋水,心裏一蕩,真是個聰慧的女子啊!
    月上中空,纖雲弄巧,蒲類縣城籠罩在一片清輝中。阿史那·杜平身著夜行服,如巨大黑鷹掠過鱗次櫛比的屋脊,悄然無聲躍進一戶人家院落。一隻鷹隼伴他同飛,在他站定後,穩穩停在肩頭。
    書房透著燭光,窗欞上搖晃著一個模糊身影。阿史那·杜平舔破窗紙窺看,見韓思危眼冒綠光,麵帶微笑,坐在書桌前反複擺弄白日裏敲詐來的銀錢。
    他輕敲窗戶,韓思危受驚,慌忙把白花花的銀子劃拉進抽屜,問:“誰呀?”
    “給你送銀子的人。”
    韓思危疑惑打開門,阿史那·杜平猛地推開他,如猿猴般靈巧鑽進屋,在書桌前的靠椅大剌剌坐下,微笑說:“韓先生,別來無恙?還記得夷播海的阿史那·杜平嗎?”
    韓思危看著他肩頭的海東青,大驚失色,慌忙關上房門。他強作鎮定,拜倒行禮說:“原來是英武可汗萬金之軀大駕光臨,小人有眼無珠,失禮了。”冷不丁從馬靴裏抽出匕首,猛地刺向來人胸膛。
    阿史那·杜平穩坐圈椅,隻抬起一條右腿猛踢敵人右肩。韓思危右肩疼痛,右臂僵直,匕首掉落地上。那一腳力達千鈞,韓思危肩胛骨斷裂,蹲伏在地,左手捂著右肩,疼得幾乎暈厥過去。
    阿史那·杜平站起來,一把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擰反剪背後,將他按倒在地,一條腿跪在他身上。韓思危胸骨幾乎斷裂,嘶聲怪叫起來,連聲求饒。
    阿史那·杜平做回圈椅,氣定神閑望著對方,冷笑說:“十三年了,聽說韓擒豹兄弟還在苦苦尋找毒殺韓擒虎的凶手。如果他們知道凶手近在咫尺,不知有何感想?”
    韓思危臉如銀紙,跪地磕頭如搗蒜,汗如漿下,全身篩糠一樣顫抖。
    阿史那·杜平輕蔑說:“我給你送錢來,你就這樣對待主人嗎?”
    韓思危驀地一驚,抬眼畏懼地看著敵人。
    “你毒殺韓擒虎功不可沒,這是你應得的。你若答應繼續做我的內應,金子多的是。”阿史那·杜平笑道,從懷裏掏出錢袋扔給他。
    韓思危哆哆嗦嗦從袋裏掏出一把金光燦燦的金豆,眼睛驟然一亮,臉麵閃出紅光。他莊重地點了點頭:“小民願意。小民幽伏邊陲多年,早想離開此地,苦於內帛太少,不能如願。英武可汗睿智過人,海內稱譽,小民早想投奔,隻恐您貴人事多,已忘了小民是誰,故不敢貿然前往。今日可汗親顧茅廬,小民肝腦塗地定報答知遇之恩。”
    “當年,你從我手裏拿走毒藥後,父親就寢食難安,唯恐你無法完成任務。韓擒虎位高權重,防護極其周密,投毒談何容易?所幸,你沒讓他失望。今夜本王特來拜訪,正想請教閣下是如何做到的,不得有絲毫隱瞞。”
    韓思危垂首呆立,半晌才開口說:“是拙妻投的毒。”
    “盛娘子?”張長弓驚呼,望向一旁的韓雪兒。韓雪兒臉色蒼白,眼望前方,細碎如玉的貝齒死死咬住嘴唇,握著韁繩的手如風中蘆葦顫動不止。
    “可否請可汗繼續說下去?”韓雪兒顫聲懇求,“我的父母不喜歡韓思危夫婦,他們是如何進到都護府投毒的?”
    “因為你啊!”阿史那·杜平喟歎:“是你給了他們機會!”
    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二月初二,龍角星從東方地平線升起,民間俗稱“龍抬頭”。韓雪兒和白飛飛滿月了。伊吾軍使韓擒豹和蒲類縣令韓擒彘帶著家小前去祝賀,隨行的還有韓擒彘的發小韓思危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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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三娘子大為不滿,私下埋怨丈夫:“你存心讓嫂子不痛快!盛娘子鄉野村婦,見識淺薄,卻自命不凡,大嫂曾有心栽培她,後發現此人油鹽不進,剛愎自用,遂棄之不用。韓思危雖是理財好手,奈何懼內。他家資產中等,卻連婢女都不肯添置,一味慳吝,見人就哭窮,思安大哥的臉都被他們夫妻丟盡了。”
    韓擒彘無奈說:“思危自幼性格懦弱,他父母擔憂其無法自立,千方百計挑了位強悍的媳婦來支撐門戶。盛娘子幹莊稼活倒真是一把好手,撒潑耍橫,凶狠潑辣,無人敢欺辱。隻是善妒,如今做了官太太,還是村婦做派。他家不但婢女不能容納,稍微齊整點的仆人都必趕走才罷休。思危昨日跟我訴苦,說是擅自買了個夜壺,都被盛娘子摔碎了!”
    韓三娘子掩口失笑,韓擒彘說:“大嫂生孩子,宋大人定會來探望。思安兄跟侍其左右,多半同來。親兄弟敦敘倫常乃人之常情,我帶他們同行,不過順水人情罷了,何況思危是我發小。”
    三娘子知道韓氏家族淵源,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悻悻作罷。
    一百年前,一個年輕的寡婦被人霸淩,在族中無法立足。於是背著行李,挑著籮筐往荒野之地尋找活路。籮筐兩頭擔著兩個兒子,一個三歲,一個五歲。寡婦一路前行,走到一處山清水秀的無主之地停了下來。她率領兩個兒子開墾荒地,張網捕魚,上山打獵,一路櫛風沐雨,篳路藍縷,最終成就了一個數百人的村莊。
    村莊分上莊和下莊,又稱大房頭和小房頭,子子孫孫都姓韓,均出自寡婦的兩個兒子。每年清明祭祖,韓家莊的男丁們浩浩蕩蕩先拜祭共同的老祖宗那位偉大的婦人,之後兵分兩路祭祀各自的祖先。
    百年前是一家人,百年後各自為政。從前兄弟倆打獵捕魚去賣,哥哥年長負責議價收賬,弟弟則努力提高捕獵技巧。久而久之,大房的子孫都善於經商理財,小房則多為獵戶,雖身強體健,武力充沛,卻常被大房算計剝削。小房族人忿忿不平,舉全族之力供養族中優秀子弟入私塾讀書,力圖改變現狀。其中的佼佼者就是韓擒虎。
    韓擒虎不負眾望,奪得文武雙狀元,卻觸怒龍顏發配充軍,連累整個韓氏家族。不僅大房小房一視同仁獲罪,連百年前已脫離的家族也遭殃。上千韓氏族人被迫離開中原,舉家遷往漠北。所幸韓擒虎平步青雲成為一代戰神,為彌補族人,在水草豐茂的蒲類修建戍城供族人居住,重修宗族祠堂和公屋。韓氏族人從此在蒲類立足,他們能作弓矢,馴好馬,勇猛善戰,聲名遠播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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