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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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思危屬大房頭,父親是位賬房先生,他和兄長韓思安自幼耳濡目染,均善理財。他自幼體弱多病,父母不免溺愛了些。雖身高八尺,膀大腰圓,然性格自卑懦弱,氣量狹窄,稍有不如意就流淚不止,綽號“假女”。韓擒彘與他年紀相仿,自幼一同長大,時常保護他免受夥伴欺辱,遂成生死莫逆之交。
    韓擒虎任蒲類軍使時,提拔韓思危做了倉曹參軍,專掌營內軍械、戎器、土木等事項,一應財物都經他手,備受重用,連帶盛娘子娘家都跟著沾光。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年後,韓擒虎發現韓思危盜用右副軍使韓擒彘的印章,貪汙盜騙巨額軍款。正值與回鶻交戰之際,韓擒虎怕落得用人不善的罪名從而動搖軍心,一直隱忍不發。
    戰爭勝利後,韓擒虎升為北庭大都護,前途似錦。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韓家軍的英名,韓擒虎密令韓思危填上虧空,將這事遮掩得滴水不漏。之後他率眾多親信往庭州任職,獨獨留下韓思危鎮守蒲類,後又找借口貶為守卒。
    韓思危不敢爭辯,獨韓擒彘蒙在鼓裏為好友忿忿不平,多次向兄長求情。韓擒虎恨鐵不成鋼,知道自家兄弟愚鈍,隻得把他置於蒲類縣城任縣令,希望他無功無過平安一生。
    韓雪兒出生,叔父們率家眷祝賀,家族團聚在安西大都護府內舉辦宴會。
    北國的春天,薄暮時分早已渾黑一片,重歇山簷的屋頂白皚皚一片積雪,簷下掛滿亮晶晶的冰錐。花庭內高燭耀眼,居中一張大圓桌圍坐著韓擒虎等人,熱氣騰騰的菜肴正一道一道從後院廚房端上桌麵。韓擒虎小心翼翼抱著兩個軟乎乎的小嬰兒,紅色繈褓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巴掌大的粉紅小臉,眼瞼緊閉,睡得正香。眾人斂息靜氣圍看,小聲誇讚,唯恐驚醒熟睡的小寶貝。
    庭院裏積雪已打掃幹淨,露出光潔的青石地板。五歲的韓崇靖帶著韓崇文、韓崇武在梅樹叢中追逐打鬧,一個八九歲的敦實男孩提著燈籠站在一旁為他們照明。男嬰被笑聲驚醒,五官皺成一團,張開沒牙的小嘴大聲啼哭,聲音洪亮,引得女嬰也皺著眉頭想要哭泣。
    韓擒虎慌忙起身走出房門,輕輕哼著搖籃曲,神情威嚴眼神慈愛看著子侄。韓崇靖收斂笑容,板著臉莊嚴肅穆領著弟弟們魚貫進屋。提著燈籠的男孩慌忙給韓擒虎磕頭請安。
    韓擒虎笑問:“這個誰家的孩子,我怎麽沒見過?”
    韓擒豹抱過男嬰,答道:“是思危家的小子,叫崇禮,跟我們一起來的。聽說思安兄不日就會隨宋大學士來龜茲,他爹娘想見見。”
    韓擒虎微微一笑,見韓擒彘來抱懷裏的女嬰,皺眉說:“我還沒抱夠。”
    韓擒彘尷尬縮回手,小心翼翼說:“思危夫妻賦閑在家,想找個事體做做……”
    韓擒虎看了一眼垂手恭立的高大娘,問:“這孩子住在哪?”
    高大娘恭恭敬敬回答:“沒敢讓他父母進府,就這孩子好久沒見了,讓他跟我家芸丫頭睡一屋。”
    “孩子哪能離開娘?你讓盛娘子進府照看兩個孩子,你專心陪護夫人,照顧好雪兒。”他親親韓雪兒嬌嫩的小臉,小心謹慎遞給高大娘,開玩笑說:“我們韓家素來缺千金,你可要小心,這比一萬兩黃金還金貴。”
    眾人皆笑,高大娘歡天喜地抱著嬰兒領著韓崇禮退下了。
    韓擒虎看著韓擒彘,嚴肅說:“我這裏是安西大都護府,代表朝廷統轄諸胡,沒有適合思危的職務。你大嫂不喜歡盛娘子,她還在月子,他夫妻的事不要再提,免得惹她心煩。你與思危情篤,就在蒲類縣衙給他安排個差事吧,也好讓韓思安放心。”
    韓擒彘要的就是這話,當即說:“我讓他在蒲類當縣丞。”
    “不妥,縣丞是副手,協助縣令管理稅務、倉庫等,與錢打交道……讓他做縣尉吧,他心思縝密,緝拿盜賊、管轄治安綽綽有餘,也算發揮所長。”
    “大哥,我還是想從軍跟在你身旁,跟二哥一樣,打仗父子兵,上陣親兄弟……”韓擒彘吞吞吐吐。
    韓擒虎斷然拒絕:“不行!戰場上刀槍無眼,你若出事我怎麽跟地下的爹娘交待?豹子做個軍使,我還整日為他提心吊膽。何況你?你耳根子軟,凡事要有主見,莫讓人利用了,遇事多跟你媳婦商量,她出生世家,高門大戶,見多識廣……”
    韓擒彘不耐煩聽,拂袖而去。韓擒虎無奈看著韓擒豹,搖頭歎息。
    家宴後,韓擒彘滿懷歉意來驛館找韓思危夫妻。韓思危得知詳情,大喜過望,連夜讓盛娘子攜帶毒藥大搖大擺住進都護府。府裏上下都知道她是管家娘子高大娘的妯娌,丈夫是韓擒彘的發小,哪裏會疑心她?何況兩個產婦,一對小兒,賀客如過江之鯽,親朋你來我去不能計數,所有人都忙得暈頭轉向,腳底板朝天,沒人注意到那個偷溜進書房的鬼影。
    “所以,尊夫人究竟是怎樣投毒的?”阿史那·杜平忍不住好奇問,心肝咚咚直跳。每位汗王一生都將麵對數不盡的背叛、暗殺和戰鬥,他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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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思危的肩膀痛徹心扉,麵容慘淡,聽見問話,卻蕩漾出得意笑容,無比自豪說:“宋婉兒自恃出身高貴,一向瞧不起拙荊。卻不知拙荊才是真正的女中豪傑,不帶頭巾的男子漢。”
    他臉露紅光,陷入回憶:“那日,韓擒虎在前廳宴請遠道而來的宋士廉。眾將士及長安來的大小官員濟濟一堂,眾人敘倫遜讓,軒廳坐定。韓擒虎一拍手,役工仆婦等魚貫送菜肴上桌。美酒佳肴無數,我坐在末座作陪,味同嚼蠟,數次暗摸袖裏暗藏的毒藥,苦於找不到下手機會,隻能寄希望於賤妻。兄長韓思安同我敘話,我也心不在焉。”
    他咳嗽一聲,吐出一口血,說:“宴會散後,我在後花園見到賤妻,她告訴我,韓擒虎有喝早茶的習慣,她已偷偷潛入書房,把毒藥塗抹在茶杯上。韓擒虎已喝過毒茶,隻怕很快就將毒發。我勸她帶著孩子立馬跟我回蒲類,大都督中毒,非同小可,隻怕到時難逃羅網。她冷笑,說我膽小如鼠。此時離開才惹人懷疑。何況她不能打包票確定方法有效。為萬無一失,又要去我所攜毒藥,伺機再投毒,務必要置韓擒虎於死地。”
    阿史那·杜平站起身,扶韓思危在圈椅上坐下,拿起桌上茶壺,倒了杯剩茶水給他,突然發奇想:這茶杯是否也有毒?
    韓思危顫抖著手一飲而盡,聲音漸漸宏亮:“午夜時分,韓擒虎毒發,都護府一片混亂。我趕緊放飛你給的那隻隼通風報信,又假裝關切陪著韓擒彘四處尋醫。韓擒彘那頭豬,對我信任無比,居然懷疑到宋士廉和白時雨身上。我趁機煽風點火,傻豹子也信以為真,三兄妹打成一團。可是沈梅清的醫術實在厲害,開出妙手回春解藥,壓製住毒性。”
    雖然得知結果,阿史那·杜平依然激動問:“這下前功盡棄了!”
    韓思危冷冷道:“賤妻早有先見之明,她留在都護府,在沈大夫的藥方上加上毒藥。可汗家的巫醫配藥精妙,其藥效表麵壓製住毒發,其實毒性已深入肺腑。沈大夫被蒙蔽,以為毒性已完全清除幹淨,同意韓擒虎到城門迎接凱旋而歸的軍隊。又趕上白彬彬那個醜八怪暗箭傷人,韓擒虎終在劫難逃,死翹翹了。”
    他得意地哈哈大笑,牽動斷骨,暈了過去。
    韓雪兒默默傾聽完阿史那·杜平的轉述,喃喃道:“十五年了,十五年了,父親原是死於鄉野無知村婦之手,幫凶就是他的親弟弟們。不是他們的愚蠢,韓思危夫婦根本沒資格進入都護府。十五年了,十五年了,父親化為枯骨,這些人還活得好好的……”她悲憤交加,暈厥過去,搖搖晃晃摔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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