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深秋，洺水北岸的唐軍大營裏，晚風吹得帥帳外的牙旗獵獵作響，帳內燭火搖曳，映得秦王李世民與英國公徐茂公的身影在案幾上忽明忽暗。案上攤著一張洺州地形圖，墨跡未幹的標記圈出蘇定方所率竇建德軍的布防，李世民手指在“蘇”字旗所在的方位輕輕敲擊，眉頭擰成了川字。
    “茂公兄，蘇九爺這幾日按兵不動，反倒讓本王心裏發慌。”李世民聲音裏帶著幾分焦慮，指尖劃過地形圖上的洺水支流，“他麾下那支‘黑雲長劍隊’戰力過人，若一直與竇建德死守，咱們想破洺州城，怕是要折損不少兄弟。”
    徐茂公端坐案前，手中羽扇輕搖，目光落在地圖上蘇定方的營帳位置，沉吟片刻後緩緩開口“殿下所慮極是。蘇定方此人，忠勇兼備且善用兵，隻是眼下錯投竇建德——竇氏多疑，又素來忌憚蘇九爺的威望，這便是咱們的機會。”
    “機會？”李世民抬眼看向徐茂公，眼中閃過一絲期許，“茂公兄可有良策？”
    徐茂公將羽扇往案上一放，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略低“臣所思之策，便是‘離間計’。第一步，需讓竇建德疑心蘇定方與我軍私通。”他伸手在地圖上點了兩點，一處是唐軍糧道，一處是蘇定方營外的斥候布防，“明日起，咱們讓糧隊故意從蘇九爺營前的斥候防區經過，隻派少量兵卒護送，擺出‘疏於防備’的模樣；再讓麾下將士在營中‘無意’提及，說蘇九爺曾暗中遣人遞話，不願與唐軍死戰。”
    李世民聞言，手指頓在案上“此計雖妙，可蘇九爺素來剛正，若竇建德真要問罪，他會不會……”
    “殿下放心。”徐茂公打斷他的話，眼神篤定，“蘇九爺雖忠，卻不愚。竇建德近年苛待麾下將領，蘇九爺麾下將士多有怨言，隻是他顧念舊情不願背棄。咱們這‘離間’，不是要逼他反，是要讓他看清竇建德的涼薄——等竇建德真要對他下手時，殿下再遣人遞去招降信，曉以大義，他歸唐便有七成把握。”
    說到此處，徐茂公話鋒一轉，語氣裏添了幾分堅決“不過，此計要成，還需一步關鍵——臣要親自夜探蘇定方大營。”
    “不可！”李世民猛地起身，雙手按在案上，燭火被他帶起的風晃得險些熄滅，“茂公兄，兩國交戰，敵營戒備森嚴，你若出半點閃失，本王怎麽跟秦二哥（秦叔寶）、程四哥（程咬金）他們說？怎麽跟滿營將士交代？”
    徐茂公望著李世民焦急的神色，心中暖了暖，卻還是搖了搖頭，拿起案上的夜行衣一角，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殿下，此事非臣不可。一來，臣需親眼看看蘇九爺營中的士氣，摸清他麾下將領的心思；二來，臣要設法將一封‘密信’送到蘇九爺帳中——信中不提招降，隻說竇建德已暗中調兵，欲借唐軍之手除他，讓他早做防備。”
    他頓了頓，看向李世民緊繃的臉，又補了一句“至於秦二哥、程四哥那邊，臣會跟他們說清楚。此番夜探，臣有十足把握，絕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更不會讓殿下為難。不勞殿下費心。”
    李世民還想再勸，可看著徐茂公眼中的堅定，知道這位足智多謀的老兄弟一旦拿定主意，便不會輕易更改。他歎了口氣，走到案邊，從腰間解下一塊刻著“秦王令”的玉佩，遞到徐茂公手中“也罷，茂公兄執意要去，本王不攔你。這塊玉佩你帶著，若真遇危急，可出示給沿途哨卡——雖說蘇九爺營中未必有人認得，但總能多一分保障。”
    徐茂公接過玉佩之後，殿下需按計行事，明日便讓糧隊出動，再讓將士們‘傳’些話出去。另外，還需勞煩殿下派夏瑩姑娘與葉凡將軍暗中接應——夏姑娘輕功卓絕，葉凡將軍槍法過人，有他們在營外策應，臣更無後顧之憂。”
    “好！”李世民當即應下，“本王這就去傳命，讓夏瑩與葉凡在營外三裏的老槐樹下候著，若你子時未歸，他們便設法入營接應。”
    兩人又細細商議了半個時辰，從夜探的路線到密信的措辭，一一敲定。待徐茂公收拾好夜行衣、短刃與密信，帳外已近亥時，月色透過帳簾縫隙灑進來，在地上映出一道細長的銀輝。
    徐茂公向李世民拱手辭行，轉身掀簾而出。帳外夜風更涼，他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目光望向遠處蘇定方大營的方向——那裏燈火點點，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他深吸一口氣，腳步輕快地朝著營外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蘇定方的大營裏，中軍帳內還亮著燭火。蘇定方正坐在案前，看著竇建德發來的軍令，眉頭緊鎖。軍令上讓他明日出兵襲擾唐軍糧道，可他心裏清楚，唐軍糧道防備雖看似薄弱，卻恐有埋伏。他正猶豫間，帳外傳來親兵的聲音“將軍，營外斥候來報，說唐軍糧隊今夜似有異動，明日可能會從咱們防區經過。”
    蘇定方放下軍令，眼中閃過一絲疑慮“知道了，讓斥候再探，務必摸清糧隊的人數與護送兵力。”他隱隱覺得，這唐軍糧隊的異動，或許沒那麽簡單——卻不知，一場針對他的離間計，已在徐茂公的謀劃下，悄然拉開了序幕。
    而營外三裏的老槐樹下，夏瑩一身勁裝，腰間別著短劍，正踮腳望向唐軍大營的方向；葉凡則手持長槍，肅立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兩人皆是奉秦王之命前來接應徐茂公，隻是他們不知道，今夜徐茂公的夜探，不僅會影響離間計的成敗，更會讓蘇定方的命運，迎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夜色漸深，洺水的流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仿佛在訴說著這場即將到來的智謀交鋒，也在等待著蘇定方歸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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