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星隕台像口吞噬光線的巨井，檀香混著冷汗的腥氣在空氣裏翻湧。
    林九歌拇指抵住青蚨鈴，靈識順著鈴音織成的網蔓延，將會場裏每道呼吸、每寸衣角的顫動都刻進腦海——那是陸孤鴻埋下的釘子，是龍嘯天藏在袖中的短刃，是柳如煙正捏訣時微微發顫的指尖。
    "柳姑娘，照明術暫緩。"他突然出聲，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根細針精準紮進柳如煙耳中。
    那女修正掐著燃燈訣的法印，聞言指尖微頓："九歌？
    我能勉強..."
    "他們要的就是光。"林九歌靈識掃過會場西北角，那裏有三縷氣息正往柳如煙方位聚攏，"先護好身周的老弱，陸孤鴻的人專挑軟柿子捏。"他反手將腰間冰蠶甲抖開，寒霧順著袖口湧出，在身前三尺凝成半透明的屏障——方才那隻摸向冰魄草的手被凍得青紫，此刻正被他用靈絲捆在柱子上，喉嚨裏發出含混的嗚咽。
    "公孫先生，那勞什子破暗陣的謊得圓下去。"林九歌扯動嘴角，"您老往東邊挪挪，那邊有個穿玄色道袍的，懷裏揣著引火符，等會兒燈亮了可別燒了星隕台的冰棺。"
    公孫策撫須低笑，袖中棋子"叮"地彈向東南方："小友這靈識比千裏眼還利。"他話音未落，便聽"哎呦"一聲，有個踉蹌的身影撞翻了茶案——正是那揣引火符的，被棋子點中了膝彎。
    混亂裏突然響起金鐵交擊聲。林九歌瞳孔微縮——龍嘯天的玄鐵刀！
    "林小友接招！"粗獷的喝聲混著風聲劈來，林九歌不躲不閃，冰蠶甲上的寒霧突然凝作冰晶，"叮"地撞開劈向麵門的刀刃。
    豹紋的拳頭緊跟著從左側襲來，帶起腥風——這莽夫竟在拳套裏淬了毒。
    "陳兄！"林九歌低喝。
    "遁甲生門，開！"陳風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指尖快速掐動，地麵的青磚突然凸起三寸，正絆在豹紋腳腕。
    那大漢踉蹌時，林九歌冰蠶甲上的冰晶如利箭射出，"噗"地釘入他肩窩。
    豹紋痛吼著揮拳，卻見林九歌已閃到龍嘯天身後，青蚨鈴輕搖——鈴音裹著靈識，將龍嘯天刀式裏的破綻照得透亮。
    "龍兄這"斷江三式"，第三式收招時左肩要沉三寸。"林九歌的聲音在龍嘯天耳畔響起，後者驚覺自己握刀的手竟不受控地鬆了半分。
    玄鐵刀當啷落地，林九歌腳尖一挑，刀身便抵住龍嘯天咽喉："趁亂搶拍品，傳出去怕是要壞了"萬寶閣"的規矩？"
    龍嘯天額角冷汗直淌。
    他原以為黑暗裏能渾水摸魚，卻不想這林九歌比夜梟還敏銳。
    正僵持間，陳風突然輕咳："九歌，西北方有異動，那虎威的氣息在變弱。"
    林九歌靈識瞬間掃過西北角——那處原本隱晦的波動突然暴烈起來，像是困在繭裏的蟲要破殼。
    他鬆開龍嘯天，將玄鐵刀拋回："龍兄若不想被陸孤鴻當槍使，便幫著護好周圍。"轉身時青蚨鈴已化作流光，在掌心凝成一柄半透明的劍。
    "這是...青蚨劍？"柳如煙的聲音裏帶著驚喜——她曾聽林九歌提過，這鈴鐺能化形為器，不想竟是把專破陰晦的靈劍。
    林九歌足尖點地，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射向西北。
    黑暗裏傳來虎威的驚喝："你怎麽找到我的！"話音未落，便是法術碰撞的爆響。
    林九歌能感覺到，虎威手中的法寶在瘋狂吸收周圍的陰氣，那是件專司遮蔽的陰器，名喚"玄暝珠"。
    "陸孤鴻給你的珠子，可擋不住青蚨鈴的靈識。"林九歌低笑，青蚨劍劃出銀弧，精準挑向虎威手腕。
    那修士慌忙縮手，卻見劍尖突然拐了個彎，"叮"地挑中他肘間麻筋。
    玄暝珠"啪"地掉在地上，林九歌屈指一彈，冰蠶甲的寒氣瞬間裹住珠子，將其中翻湧的陰氣凍成冰渣。
    黑暗像被扯開的幕布。
    第一縷火光從柳如煙指尖亮起時，眾人便看見星隕台上的少年：他發梢沾著冰晶，腰間青蚨鈴輕顫，腳邊躺著昏迷的虎威，而方才作亂的龍嘯天和豹紋正站在他身側，一個捂著肩頭，一個握著空刀鞘，滿臉震愕。
    "燈亮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會場裏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中，林九歌彎腰拾起玄暝珠，轉身時正撞進無數道目光裏——有老修士撫須讚歎，有年輕弟子眼裏冒光，連方才被他捆在柱上的陸孤鴻手下都瞪圓了眼，仿佛不敢相信這是方才那個在拍賣會上"怯懦"的散修。
    冰魄草的清鳴突然變得清晰。
    林九歌低頭，見那半枚青銅鈴鐺的虛影正從草葉間浮起，與他腰間的青蚨鈴共鳴著，在眾人看不見的虛空裏，織就一張更密的網......
    燭火次第亮起，星隕台的穹頂下終於有了煙火氣。
    方才還縮在角落的修士們直起腰，目光像潮水般湧向場中那個發梢凝著冰晶的少年。
    有白須老修撫著長須感歎："這手靈識控場，怕比化神期的探魂術還精準三分。"幾個年輕弟子交頭接耳，眼神發亮——他們可曾想過，前日還在拍賣場外被雜役刁難、連座位都擠在邊角的"怯懦散修"，竟能在黑暗裏把一群惡狼耍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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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靈絲捆在柱上的陸孤鴻手下此刻正拚命扭著脖子，額角青筋暴起。
    他方才還想著趁亂割了柳如煙的喉管，轉頭就被凍成了冰棍，此刻望著林九歌腰間輕顫的青蚨鈴，後槽牙直打戰——原來那不是普通的掛飾，是能洞穿黑暗的眼睛。
    龍嘯天捏著空刀鞘站在原地，玄鐵刀在腳邊投下細長的影子。
    他盯著林九歌方才用冰蠶甲撞開刀刃的位置，那裏還凝著幾點冰晶，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豹紋捂著左肩的箭傷，血珠子透過粗布滲出來，卻連哼都不敢哼一聲——方才林九歌那柄由鈴鐺化形的劍，挑他肩窩時準得像量過尺寸，既廢了他的拳，又沒傷著經脈根本，分明是留了餘地。
    "好個撥雲見日的手段。"
    清脆的女聲自高台上響起。
    鳳靈羽不知何時已換了身月白錦袍，廣袖一拂，方才混亂中翻倒的茶案便"唰"地歸位。
    她眼尾微挑，望著林九歌的目光裏添了幾分欣賞："星隕台開台三百年，頭回見有人能在黑暗裏把局攪得這麽明白。"
    台下響起零星的掌聲，很快匯作一片。
    林九歌垂眸整理著袖口，像是沒聽見那些讚歎，目光卻悄悄掃過西北角——虎威已被兩個雜役架起來，那修士醒轉後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嘴角滲著血沫，顯然方才被青蚨劍挑斷了半條舌筋。
    陸孤鴻的人，到底留不得活口。
    "各位稍安勿躁。"鳳靈羽輕叩醒木，會場立刻安靜下來，"方才的小插曲權當添趣，咱們星隕台的規矩，向來是"亂時護寶，安時競價"。"她抬手指向後方的檀木架，紅綢下蓋著的玉瓶在燭火裏泛著暖光，"接下來這件拍品，可是咱們特意為築基期修士備的——三百年份的凝元丹。"
    林九歌的指尖在青蚨鈴上輕輕一按。
    他能感覺到，係統麵板上"突破築基"的任務進度條正在微微發燙。
    前日簽到時係統提示過，這枚凝元丹裏裹著半縷"太初靈氣"，正是他破境的關鍵。
    可當他抬眼掃過台下，卻見幾個麵生的修士正不動聲色地摸向腰間——有個穿墨綠道袍的，袖口露出半截黑幡；還有個圓臉漢子，指節捏得哢哢響，分明是練過硬功的。
    "起拍價，十萬靈石。"
    鳳靈羽的聲音像根銀針，刺破了場中暗湧的緊張。
    林九歌望著高台上的玉瓶，喉結動了動。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方才的黑暗不過是開胃菜，真正的硬仗，這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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