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看出了李為明顯的眼神變化，連忙問：“師哥，你想到歐陽在什麽地方了是不是？他在哪兒？”
    “還記得第一個案子嗎？”見眾人陷入回憶，思緒不知道飄到了猴年馬月，李為再次提示，
    “我們一起破獲的第一個案子。”
    大家都明白李為這裏說的“我們”並不單單是指在座的各位同事，而是把歐陽也包含在內的“我們”。
    雖然現在歐陽已經自首承認殺人，甚至背負著襲警和畏罪潛逃的惡劣罪名，但是在李為心裏，歐陽依舊是他的隊員，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相信他，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向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李大隊長也變得擰巴矛盾。
    正如他相信歐陽，卻不相信歐陽的話，不相信歐陽親口承認的罪行，不相信他所認識的歐陽會殺人、會拋屍。
    對於很多人來說，犯人認罪伏法就代表著案子結束。可李為不是，在他這裏，認罪不是結束，真相才是。
    他要救他。
    除了個人情感原因之外，他身為警察永遠忠誠於追求真相的執著從未變過。
    經他一提醒，眾人瞬間想起來了：“林子斌雙女謀害案！”
    李為點頭：“我想說的是林子斌的妻子梁靜，案子的最後，她僥幸逃脫，但是她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並沒有跑得越遠越好……”
    “還記得她最後跑到了哪裏嗎？”
    那件案子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但是案件的結局太過慘烈，讓人刻骨銘心。
    當時造成的社會影響巨大，不少群眾都被嚇得精神恍惚，有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更有甚者接連幾天都會做噩夢，連睡覺都不敢關燈，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那血淋淋的駭人場景，更別說是身處犯罪現場最前線的警察們了……
    王嘉歌摸了摸鼻子，幹咳了聲，
    “李隊，你的意思是……”
    李為：“梁靜最後去了哪裏，林子斌的人頭就在哪裏……”
    王嘉歌一驚：“那這次……反過來了！李美月的屍體在哪裏，歐陽現在就在哪裏！”
    趙西安一聽來了勁：“捉奸捉雙，捉賊捉贓！歐陽一個大活人找不到，不會動的死人我們還找不到嗎？！姐，全靠你了！”
    王嘉歌瞅了眼突然打了雞血的趙西安，無語地拒絕了他遞過來的“高帽”，並且潑了一盆涼水，
    “別，姐可受不起。”
    “你們可別忘了，她被碎成了幾萬塊衝進了下水道……”
    “當年法醫組的人全數出動，鄭涵帶著整個法醫組上上下下幾十號人拚了一個月都沒拚出來囫圇個兒的屍體，鬼知道缺了哪塊兒？我的工資隻夠我做到大致拋屍範圍這一步，你還要讓我硬磕出具體的經緯度給你看？”
    “大致範圍也好啊！我們人多！”急性子的趙西安急得直捶桌子，
    “出去跑跑總好過在這裏幹著急，就算跑遍整座頤江城，我也要把歐陽那小子揪出來！他不仁，但我老趙不能不義！他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吳正義手裏，我得親手把他抓回來接受法律的審判！”
    李為靜靜地看著趙西安，趙西安神情激動，嘴裏滔滔不絕的樣子逐漸開始扭曲變形、變暗。
    “李隊？你沒事吧？”王嘉歌攙著李為，
    “看來藥勁還沒過……這麽厲害的藥，歐陽那小子怎麽就沒事呢？”
    “李隊你也別太著急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我們和歐陽是心意相通的。隻要意念高度一致，就會產生心電感應！”
    是啊，雖然歐陽的行動和大家背道而馳，但雙方殊途同歸，都有著同一個目標：都希望頤江市的天亮起來。
    李為閉上眼睛，腦海裏不斷閃現著支離破碎的片段……
    “從現在開始我不是你爸！你沒有爸爸！我不配當你爸爸！滾呐！滾！”
    “走！不要回頭看！永遠別回來！”
    “爸，你很累了，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吧……”
    “……把臉洗幹淨……”
    “嘿，小鬼！這家人是不是出事了？”
    “膽小鬼……”
    “我親手殺了我媽，還把她埋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
    “你是不是真的不領情？”
    “把臉洗幹淨再出去……”
    “膽小鬼……”
    ……
    忽然，李為猛地睜開眼睛！
    破綻！
    破綻就在這兒！
    歐陽告訴他的那些話並不都是假的，真相就隱藏在他的那些話裏！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在說假話的時候會下意識多說一些廢話來加以修飾。
    可就是這些廢話，讓李為找到了突破點。
    歐陽一開始說的是，當他回到家時，他爸已經殺了媽媽，並且已經開始分屍，他想幫忙，可是爸爸將他推了出去。
    後來又說，他爸將媽媽的某個部位裝進了他書包裏，他背出去埋在什麽地方了。
    中途他遇到了馬桂花，馬桂花把他拉進工具間，讓他把臉洗幹淨再出去……
    再然後，就是二人的初次見麵，歐陽隱藏在人群裏，親眼看著父親被李為抓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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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一看貌似沒什麽問題，也沒什麽值得留意的地方。
    可是把時間倒回去，鏡頭定格到歐陽洗完臉從樓裏走出來的那一刻，問題就顯現出來了。
    有什麽東西在鏡頭裏消失了？
    歐陽用來修飾假話的廢話裏，有一樣東西在不知不覺間再也沒有被提及過。
    ——他的書包。
    他緊張惶恐的來源，那個與他身體緊密貼合的、裏麵裝著他母親頭顱的書包呢？
    他不會膽大到背著人頭堂而皇之地擠在人群中間，更不敢站在警察麵前，與李為對峙。
    他的書包在從樓裏出來前就不見了！
    到哪兒去了呢？
    答案隻有一個。
    不論他是暫時藏在哪裏打算事後再去取還是委托給什麽人轉移走，至少有一點李為可以肯定：當年凶殺案發生後不管是案發現場還是案發地所在的整棟樓都被警方嚴格封控，絕對不可能有人帶出任何含有被害者dna的東西。
    案子結案後，施工隊在警方的監督下動工翻新，別說是與案子相關的屍體殘肢了，就算挖到隻死老鼠都逃不過警方的眼睛。
    所以，如果歐陽一開始沒能把屍體帶出來，那麽他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是根本無法再回到現場把屍體取走的。
    如果屍體沒被轉移，一直藏在樓內某處，當時天氣炎熱，施工現場遍布著警察和嗅覺靈敏的警犬，一旦屍體腐爛散發出氣味，絕對逃不過警犬的鼻子。
    “當年凶殺案發生後整棟樓都被翻新過，就連地上的瓷磚都全部鏟了換成新的……”
    周以撓著下巴思考道：
    “有什麽地方能躲過這麽地毯式的翻新，至今還保持著跟案發年份一樣的呢？”
    眾人想了想，視線不約而同地對視上。
    趙西安更是激動地跳了起來，險些一掌把鋁合金的桌子拍碎。
    “花壇！要是埋得深的話是有可能翻不出來的！我說那小子咋有事沒事就愛往頂樓花壇裏跑呢！感情那裏頭埋著他媽啊！”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趙西安，趙西安連忙捂住了嘴 。
    “我又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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