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樓天台上的風很大，眼看著又要變天了，有很多居民正在收衣服。
    老吳擤了一把鼻涕，絲毫沒有身為人質該有的緊張和恐懼：
    “你說的那個人是李為吧？他辦案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是挺讓人捉摸不透的。歐陽，其實你跟他挺像的，同樣讓人猜不透你想幹什麽？”
    “你綁架了人質，卻傷害自己，不跑反而等著警察來抓你，警察來了，你又不乖乖伏法，反而帶著人質跑到頂樓……你跟梁靜那個娘們一樣傻！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是故意想把他們引到這裏來的對嗎？你老實告訴叔，這裏到底有什麽？”
    “他們沒有電梯卡，我還有些時間……”歐陽收了刀，把電梯卡遞給老吳，
    “我劫持人質隻是想把事情鬧大，在頤江市吳正義隻手遮天，他最害怕的就是丟掉他局長的烏紗帽。在現在的社會，民生輿情可以輕易毀掉一個人，但也可以保護一個人，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必須讓自己活下去，至少活到開庭的那一天。無論結果會怎麽樣，成與不成，我都必須全力一搏，所以我現在還不能死。”
    老吳還是不明白：“歐陽，你遇到麻煩要跟大家說啊！你不要一個人硬扛著！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你知不知道？我們很多人都願意相信你，站在你這邊幫你，李為更不可能扔下你不管！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矛盾，你去求他啊，讓他幫你！隻要你開口他總會幫你的！”
    “我求求他了，求求你們不要再給我添亂！”歐陽把電梯卡拍在老吳胸口，走到牆角撿起把鐵鍬，
    “你們不幫我就是幫了我最大的忙了，不要再有不相幹的人摻和進來。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們不用陪著我一起走。”
    “吳正義快上來抓我了，您已經沒用了，您快走吧，和張阿姨好好過日子。衝鋒陷陣是年輕人該幹的事，您一把老骨頭就別什麽事都上趕著往前衝了。”
    老吳不肯離開，他出於警察的直覺意識到馬上就要出大事了。
    他知道歐陽倔得像頭驢，但還是想做最後的努力，勸他懸崖勒馬。
    “歐陽，你千萬不要衝動！叔這就打電話給李為讓他過來！有他在，吳正義不敢把你怎麽樣的！”
    “不要告訴他！”歐陽抓住了老吳的手機，
    “求您了……”
    “他不在這裏，我還好受些。”
    說完，歐陽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接著毅然決然地拎著鐵鍬走向花壇。
    收衣服的人們默默讓開了一條路，一個個站在旁邊目送著歐陽迎著大風和數不清的落葉走到花壇麵前跪下，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接著就開始掄起鐵鍬發瘋似的挖花壇。
    有人通知了物業，沒多久，物業領著一群保安上來了。
    “小夥子，你這是幹什麽呀？破壞公物是要坐牢的！這花壇長得好好的，你挖它幹什麽？你再不停下我可報警了！”
    “您報警吧，我就是警察。”歐陽手上不停，一鍬接一鍬地挖著，挖得塵土漫天飛，他自己灰頭土臉，笑容卻很幹淨。
    “這裏麵埋著我媽，我殺了我媽。”
    此話一出，嚇得眾人尖叫起來，紛紛抱著衣服往後退，卻沒有一個人離開。
    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大多數人的弊病，隻要不危及自身，哪怕下一秒有個人慘死在麵前，人們的第一反應也隻是拿出手機拍照發朋友圈，然後才想起來害怕。
    眾人就這樣看戲似的看著歐陽挖他母親的屍體，吳正義等人趕到時，歐陽正好挖到了深埋在花壇裏的東西。
    “終於找到他了！快開槍擊斃他！晚了就來不及了！”
    吳正義下了死命令，可是手底下的人沒人敢動。
    “老大，他可是警察啊……”
    “警察算個屁啊！老子每年不弄死幾個警察績效還完成不了呢！何況他還是取保候審的罪犯！讓你打你就打！有我在這頤江市的天就塌不下來！”
    小警員握槍的手嚇得直哆嗦：“老大，我不敢，這麽多人民群眾在呢，他們都看著呢！我們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殺人……”
    “廢物！”吳正義一腳踹倒了那人，搶過手槍對準了歐陽。
    “他想認罪自首，老子偏不讓他自首！我現在就要他死！”
    “嘭——”
    槍聲和尖叫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剛把母親屍體挖出來的歐陽呆愣地捧著書包，臉和手上都是血。
    他目眥欲裂地看著危機時刻突然擋在他身前的老吳警官緩緩倒下，連最後一句話都沒說。
    歐陽原本已經麻木的心髒在那一瞬間猛地停滯了幾秒，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人踹倒在花壇裏。
    “歐陽！都怪你！你看看你都幹了些啥！現在你滿意了？！你是不是要所有人都死在你麵前你才高興？！你還想讓誰為你去死，你說！”
    “趙西安！”
    憤怒發瘋的趙西安把歐陽摁在花壇裏揚起拳頭就要打，被李為及時喝住：
    “先救人！”
    趙西安憤恨地忍下這一拳，用力攥緊了歐陽的衣領放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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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我警告你！要是老吳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你最好祈禱老吳沒事，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聽懂了嗎！！！”
    李為：“趙西安！”
    周以艱難地扶起老吳：“老趙，你冷靜一點少說兩句！先把老吳送醫院！”
    王嘉歌難得露出了慌張的神色，正用衣服堵住老吳不停流血的傷口。
    她看了眼被這一幕嚇傻了的歐陽，又看了看臉色複雜的李為，最後衝著嚎啕大哭的趙西安大聲罵道：“別他媽哭了！這人還沒死呢你哭什麽喪！趕緊的送醫院！你真想讓他死你就繼續哭！”
    一聽這話，趙西安連忙從花壇裏爬起來胡亂抹了兩把鼻涕眼淚，背起老吳，和周以王嘉歌迅速往樓下跑。
    李為充滿壓迫感的目光看向吳正義時，吳正義根本不敢抬頭對視，隻敢賠笑著推脫責任，掄起胳膊扇了旁邊人一嘴巴，假裝生氣訓誡手下。
    “下次再不小心走火你就不用幹了，收拾東西給我滾蛋！”
    嘴長在他們身上，這群人最擅長的就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李為現在沒時間跟他們算賬，隻能暫時忍下怒氣，急忙去看歐陽。
    “老大，完了，這李隊長怎麽來了啊？這下完蛋了……”
    見沒能一舉擊斃歐陽，吳正義恨得牙癢癢：“這還用問！有王嘉歌那瘋婆子幫他，他有什麽查不出來的！肯定是跟著我們找到這地方的！媽的，遲早要把她給收拾了，留著就是個大禍患！”
    手下們不禁疑惑：“可是老大，當初就是為了防止被通訊組追蹤，弟兄們出來連局裏的電子設備都沒敢帶，通訊組是不可能順著我們找過來的！”
    “我早就讓局裏屏蔽了外界的消息，就算群眾報警也報不到刑偵大隊去！那李為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的？活見鬼了？”吳正義氣得臉紅脖子粗。
    有人小聲說了一句“那隻可能是他自己猜出來的了，他太聰明了”，下一秒就被吳正義一腳踹飛出去。
    “老大，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本來我們當著群眾的麵開槍殺人就已經落了口實，要是再讓歐陽活著等到開庭，有李為幫他，我們難免不被反咬一口……”
    吳正義心一橫：“那就讓他活不到開庭！我就不信還有人替他擋這一次！李為？那好啊！有本事他就來擋！他死了我求之不得！”
    眼見吳正義再次悄悄將槍口對準了歐陽，手下們都驚呆了。
    “老、老大，李為還在他身邊，您還敢、敢……您真的敢當著他的麵，殺他的人？”
    “滾蛋！老子有什麽不敢的！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活著笑到最後的人才有話語權！”
    另一邊，李為一把揪起花壇裏的歐陽，看到他狼狽驚恐的模樣，李為心裏說不出的難受，責怪和安慰的話也梗在了喉嚨裏，最後什麽也沒說，拿過他捧在手裏的書包，緩緩打開……
    正當李為即將看清書包裏的東西是什麽時……
    “嘭——”
    槍聲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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