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陸嬸子，為了您這口飯，我也必須得好好活著！”
    隻是程嘉衍哪裏曉得，此一別，便是他吃過陸晚的最後一頓飯了。
    “嘉衍，該走了。”
    穿戴整齊後，他們也該歸隊了，不能久留的。
    不舍的目光掃過自己的家人，最後停留在小海棠的臉上，她很安靜，察覺到四清的目光，也隻是衝他柔柔一笑。
    情緒已經堆積在了胸口呼之欲出，最後還是強行咽了下去，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走。
    阿娘，兒子走了。
    此一別，生死不知，若能僥幸苟得一條命回來，往後餘生，兒子定會好生孝敬阿娘。
    “想哭就哭吧，沒什麽好丟人的。”程嘉衍咧開一口大白牙，笑得比哭還難看。
    “別說你，我都舍不得，他們要去很遠的地方打仗，行軍趕路都要一個月。”
    “四清，你說我們會活著回來嗎？”
    其實他們心裏也摸不準的，因為蠻子凶殘，他們生來就體型高大，力大無窮，非他們大雍兒郎可比，這一點程嘉衍心裏其實是有數的。
    “肯定會！”四清抹了一把眼淚，咬著牙：“咱們要是不去的話，蠻子就會打到京城來。”
    “國破家亡，我們都會成為亡國奴，隻有浴血拚殺才能拚出一條活路來，死不死活不活的沒關係，蠻子們死了就行！”
    四清幾乎要咬碎一口牙，這些該死的蠻子，從前就不安寧，眼看著大局將定，他們居然又卷土重來了。
    “說起來，除了在雲縣和蠻子交手過，這是第二次和蠻子交手。”
    “四清，你害怕嗎？”
    蠻子那麽高那麽大，他們的甲衣和裝備之精良，都遠不是大雍能夠比擬的。
    “我怕個屁！”四清眼裏充滿了殺氣：“比起他們，我更怕阿娘他們會遇到危險。”
    “放心吧，京城有金枝在呢，她可比你我厲害多了，有她在嬸子不會有危險的。”
    “四清，我來給你算一卦吧。”
    他又拿出自己的銅錢來了，四清無語：“我不信這些，你給你自己算吧。”
    “哎呀，卦象顯示，你我皆能平安呢！”
    銅錢被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穩穩落在他的掌心，是反麵。
    正麵吉祥反麵則……
    “哎呀四清，你看一眼嘛，真的是平安卦象！”
    四清停下，朝他看了過去：“真的平安？”
    “真的真的，你看！”他將掌心湊過去，笑嘻嘻地說：“正麵就是吉祥，我每次都給自己算，每次都是吉祥。”
    “你看，這次也是！”
    “那我就信你一次，這次咱們肯定都能平安！”
    平安……
    多麽渺小而又卑微的奢求，隻憐蒼天有眼，憐眾生悲苦。
    程嘉衍臉上笑容一點點斂去，他將那枚銅錢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迅速朝著營地方向趕去。
    事發突然，皇城的兵力幾乎被撤走了三分之二趕往支援殺敵。
    閆侯與衛臨更是兵分兩路，各自趕往不同的地方殺敵。
    皇城蟲疫還沒有完全消散，不光是百姓們，就連紫禁城中也熏起了藥，皇帝每日被熏得眼淚直飆，咳嗽不止。
    “就沒有好點兒的法子麽，非得讓陛下遭這樣的罪！”
    “這宣義夫人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分明就是故意折磨陛下！”有人在皇帝麵前隔三差五就要說上一遭。
    要不是皇帝親眼看見自己的妃子感染了蟲疫而渾身潰爛，他也不想熏的。
    熏得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煙霧中，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飛升似得。
    “都住口！”
    “宣義夫人之功，豈是你們能夠詆毀的？”
    “這熏藥是難受了些，卻能有效滅殺藏在角落的那些蟲子，你們這些老匹夫懂什麽！”
    朝堂上的兩撥人現在每日就是吵架，有人維護有人詆毀。
    “陛下，臣等瞧那位宣義夫人，似有傳世之功，倒是和那位極像。”
    臣子口中的那位，除了那位女官還能是誰？
    龍椅上的年輕帝王終於緩過勁兒來了，揮了揮手：“先帝已將她封存，往後不許再提。”
    “是……”
    她已經成為了皇城的禁忌，誰都不能隨意提及。
    “汪福，傳旨，讓宣義夫人進宮！”
    身體已經明顯發福的汪公公臉上堆滿了笑意，白麵無須，掐著一口尖細的嗓音。
    “宣義夫人，這是陛下為您準備的車輦，您請吧。”
    奢華的輦車，比起郡主府的馬車還要豪華上幾分，寶石鑲嵌，玉石作陪，金光閃閃，無一不彰顯著天家風範。
    陸晚心頭是緊了又緊：“敢問公公，陛下可曾說是因何事要我進宮？”
    “宣義夫人，聖心難測，你我皆是陛下臣民，陛下心思不可揣摩。”
    “……”
    巍峨宮牆深不見底，像是沒入迷宮世界一樣，遠遠的看不到頭。
    陸晚坐在輦車上，宮女太監引路，路上所遇之人皆是避讓。
    她在心裏暗自揣測皇帝因何而召見自己進宮，難道是在懷疑什麽嗎？
    所以迫切地想要自己進宮確認。
    “夫人，到了。”
    其實還沒到，但接下來的路需得她走著進去，輦車是進不去的，走了小半個時辰，陸晚的腿都要斷了，這才到了皇帝的昭明殿。
    昭明殿是皇帝用來處理國事的地方，帶刀侍衛一層又一層，將整個昭明殿都保護得密不透風，便是隻蚊子都飛不進來，更別說刺殺了。
    所以古代電視劇那些動不動就刺殺皇帝的，完全沒可能。
    “臣陸晚拜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拜行禮嘛，陸晚明白的。
    在皇權至上的年代，她早就拋棄了自己身為現代人的風骨，什麽狗屁風骨，在封建製度之下，所有風骨都會成為鋒利的刺刀。
    倒不如學乖些，該卑微就卑微，不要覺得自己是穿越者就高人一等。
    更不要覺得自己穿越過來就是所謂的天命之人，是有主角光環的，因為上一個穿越者，已經被他們吃掉了。
    “抬起頭來。”
    年輕的嗓音不怒自威。
    陸晚緩緩抬頭，露出那張其實並不怎麽出色的臉龐，隻是比起同齡人，她要顯得更為年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