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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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捏著張老虎遞來的檔案複印件,指尖摩挲著“化纖原料庫”幾個褪色的鋼筆字。1965年的中日貿易本就是敏感話題,這些被遺忘在地下的原料,此刻卻成了他手裏最鋒利的王牌。
“虎哥打算怎麽處理這批原料?”陳宇將複印件折好塞進皮夾克內袋,倉庫頂棚的雨水正順著瓦縫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斑駁水痕。
張老虎吐了口煙,火星子濺在泛潮的磚牆上:“原料庫裏的腈綸短纖和滌綸長絲,少說能做十萬米布料。我找人問過,現在黑市上一噸化纖原料能賣三千塊,二十噸就是六萬……”
“賣原料?”陳宇打斷他,“虎哥,現在做成品襯衫一件賣八塊,成本才三塊五,十萬米布料能做十五萬件襯衫,純利七十萬起步。”他從褲兜掏出計算器——這台夏普e815是他托人從廣州捎來的,在市麵上比自行車還金貴,“您看,原料加工成布料,利潤翻三倍;布料做成成衣,利潤翻十倍。”
張老虎的喉結動了動,盯著計算器上跳動的數字:“可咱沒設備啊!紅旗廠那批老掉牙的紡織機,能做的確良?”
“設備我來搞定。”陳宇想起前世在紡織博物館見過的照片,1983年上海某紡織廠剛引進的日本豐田噴氣織機,效率是國產設備的五倍,“省紡織廳有批淘汰的蘇式織機,正在搞內部拍賣。我認識輕工局的王老,能走‘技術改造’的門路低價拿下。”
三天後,陳宇坐在省紡織廳的會議室裏,麵前擺著七零八落的織機零件。
“小陳,你確定能把這些‘古董’改成能織化纖布的機器?”王老抽著煙鬥,煙灰簌簌落在中山裝前襟上。
陳宇戴上手套,拿起一枚齒輪:“王伯伯,蘇式1511型織機結構紮實,隻要把筘座和梭子改成適合化纖紗線的規格,再換套電動機,一樣能出好布。”他從帆布包掏出一份手繪的改造圖紙,“這是我參照日本織機構造畫的改良方案,成本不到進口設備的十分之一。”
會議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坐在角落的年輕技術員突然開口:“我見過這種改造!去年在上海紡織展,有個鄉鎮企業就是這麽幹的,把舊織機改成了半自動生產線。”
王老敲了敲煙鬥:“小吳說得對,無錫那邊確實有先例。但咱們省還沒試過,要是出了差錯……”
“責任我來擔。”陳宇直視著王老的眼睛,“如果改造失敗,這批機器我按廢鐵價全收了。但要是成功了——”他頓了頓,“紡織廳能不能給我們新星廠一個試點名額,讓我們參與今年的出口創匯計劃?”
王老的手指在桌麵上敲了三下,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這樣吧,我給你半個月時間。下個月五號,省紡織局有個現場會,你要是能讓舊織機織出合格的的確良布料,試點名額我幫你爭取。”
離開紡織廳時,暴雨又下了起來。陳宇躲在公交站台下,看著雨水在馬路上匯成溪流。
“陳老板!”一個撐著油紙傘的身影蹚水過來,是紅旗廠附近村裏的會計老周,“您前天托我問的事有眉目了。縣棉紡廠的老技工裏,有五個家裏等著蓋房娶媳婦,您說的月薪八十塊……他們都願意來。”
陳宇點頭,從皮夾裏數出五張“大團結”:“辛苦周叔跑一趟,這是定金。讓他們明天來廠裏報到,先簽三年用工合同。”
老周接過錢,猶豫著說:“陳老板,不是我多嘴,您給的工錢比國營廠還高,就不怕那些工人幹兩天就跑?”
“不怕。”陳宇望著雨幕中若隱若現的廠房輪廓,“我給他們的不隻是錢。等廠子辦起來,他們就是第一批技術骨幹,以後新星廠要是上市——”他突然笑了,意識到這個時代的人還聽不懂“上市”是什麽,“以後他們就是元老,跟著廠子一起發財。”
深夜的廠房裏,林春芳舉著煤油燈,看著陳宇在織機前忙碌。
“轉速太快了,筘座承受不住!”她大聲喊道,機器轟鳴聲幾乎吞沒了她的聲音。
陳宇關掉電動機,擦了把額角的汗。這已經是今晚第三次調試,蘇式織機的木質筘座在高速運轉下出現了裂痕。他蹲下身,摸著裂痕處的木紋:“得換成鋁合金筘座。林工,您認識做機械加工的廠子嗎?”
林春芳點頭:“市機床廠有個老鉗工,退休後在自家院子裏接私活。不過做鋁合金件……得有圖紙。”
“圖紙我來畫。”陳宇從褲兜掏出速寫本,借著煤油燈的光畫起了筘座的三維圖,“明天一早您送去,就說這是出口設備的配件,要求三天內交貨。”
林春芳看著紙上清晰的剖麵圖,突然問:“陳宇,你到底是什麽人?這些技術,你怎麽會懂?”
窗外的雨突然變大,雨點砸在玻璃上沙沙作響。陳宇停頓片刻,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重痕:“我爸以前是上海紡織廠的工程師,這些……是他教我的。”這個謊言他已經練習過無數次,此刻說出來時,喉嚨依然發緊——前世的父親,至死都不知道兒子偷偷把他的技術筆記賣了換創業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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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淩晨,鋁合金筘座終於安裝完畢。
陳宇往織機裏換上新調試的滌綸紗線,衝林春芳點點頭。老周等人圍在機器旁,手裏攥著秒表。當織機開始轉動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米布料緩緩吐出,上麵有三處明顯的跳花。陳宇皺眉:“張力器的彈簧太軟,換2.5公斤的。”
第二米布料,跳花減少到一處,但布麵不夠平整。林春芳調整了筘號:“試試用120號鋼筘。”
第三米布料織完時,天已經亮了。陳宇舉起布料對著晨光,米白色的的確良麵料上,經緯線細密均勻,沒有一絲瑕疵。老周看著秒表驚呼:“每分鍾180轉!比原來的國產織機快了一倍!”
林春芳的手在布料上輕輕顫抖:“這要是拿去參展,能拿技術革新獎……”
“不是參展,是要賺錢。”陳宇扯下一塊布條塞進褲兜,“馬上安排試產,先做一萬件素色襯衫。虎哥那邊,該讓他去跑外貿訂單了。”
中午在廠區食堂吃飯時,陳宇的搪瓷缸裏多了兩個雞蛋——這是工人們自發給他加的餐。
他剛要開口,就聽見廠區外傳來汽車喇叭聲。透過食堂窗戶,他看見一輛黑色桑塔納停在門口,車上下來幾個穿中山裝的人,縣工商局的王科長赫然在列。
“陳老板,”王科長晃著手裏的文件,表情嚴肅,“有人舉報,你們新星廠非法使用淘汰設備,還私下招募國營廠工人,涉嫌‘挖社會主義牆角’。現在請你跟我們去局裏配合調查。”
陳宇放下搪瓷缸,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他注意到王科長身後站著個穿喇叭褲的青年,正是張老虎的手下。看來,昨晚飯桌上那杯酒,終究是沒白喝——有人怕他太快崛起,想先折斷他的翅膀。
“王科長,”陳宇掏出營業執照,“我們廠是在工商局正式注冊的集體所有製企業,招募工人走的是正常勞務合同,設備改造方案也報給了輕工局。”他頓了頓,從褲兜摸出兩張廣交會的入場券,“下個月我要去廣州談出口訂單,要不您跟我一起去?看看咱們廠的產品,到底是不是‘資本主義尾巴’。”
王科長的目光落在入場券上,喉頭動了動。廣交會在這個年代還是稀罕事,能去一趟相當於鍍了層金。他咳嗽兩聲,把文件塞進公文包:“既然手續齊全,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不過陳老板,經營要注意分寸,現在還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
“明白。”陳宇微笑著送他們上車,桑塔納揚起的塵土裏,他看見林春芳站在廠房門口向他揮手。這個時代的規則像團亂麻,但他早已學會在縫隙裏種花——比如用廣交會的入場券當“護身符”,比如把競爭對手的眼線變成棋局裏的卒子。
夜幕降臨時,陳宇獨自坐在辦公室裏,借著台燈的光修改出口襯衫的設計稿。窗外傳來織機的轟鳴,那是他特意讓工人加班調試新參數。抽屜裏的收音機突然響起新聞聯播:“國務院今日發布《關於城鎮勞動者合作經營的若幹規定》,允許個體工商戶請幫手、帶學徒……”
他關掉收音機,從保險櫃裏取出那份泛黃的訂單樣本。距離廣州訂貨會還有47天,而他的的確良襯衫生產線,即將在三天後正式投產。指尖劃過紙上“ade in china”的字樣,陳宇忽然想起前世在紐約時代廣場看見的中國品牌廣告——此刻埋下的種子,終將在未來長成遮天蔽日的大樹。
窗外,暴雨又至。陳宇摸出鋼筆,在設計稿背麵寫下一行字:
“危機永遠藏在機會裏,就像礁石藏在海浪裏。要做的,不是躲避,而是把它變成踏腳石。”
墨跡未幹時,張老虎的電話來了:“小子,省外貿局的劉處長答應見咱們了。明天帶樣衣去省裏,咱得好好‘表現’一下……”
陳宇掛斷電話,將設計稿收進文件夾。他知道,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但那又如何?比起前世在創業失敗的雨夜痛哭,此刻的每一道坎,都不過是通往未來的階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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